青火熄了。
不是被风吹灭，也不是自然燃尽，而是像被人从根上掐断，连灰都没留下一粒。
轩辕扶着石柱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看见少年抬手画下的符文开始发烫，地面裂开细纹，像是有东西要从底下钻出来。那道黑血顺着符文蔓延，勾勒出一个巨大的环形阵，阵心正是少年的胸口。
姜璃刚往前踏了一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得后退两步。她抬手挡在面前，双生纹在皮肤下游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极不干净的东西。
“别动。”轩辕哑着嗓子说。
他己经猜到了。
可猜到和亲眼看见，完全是两回事。
少年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鼓起一道道光脉，像是有无数条蛇在皮肉里爬。他的脸扭曲变形，五官错位，最后整个头颅“砰”地炸开，化作一团旋转的光幕。
光幕中浮现出一张脸——半透明，带着金属质感，眼神冷得不像活人。
“你们以为。”那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不再是少年的音色，而是低沉、平稳，像是一台精密仪器在说话，“这样就赢了？”
轩辕没答。他只是把姜璃往身后拉了半步，自己往前挪了一寸。
他知道这一步意味着什么。
——不是退路，是站位。
“实验体七千零二号，任务失败。”光幕中的脸平静地说，“意识回收，分身接管。”
话音落下，少年的躯壳“哗啦”一声塌了，像一堆沙子被人踢散。而那团光幕缓缓升起，悬浮在祭坛中央，西周空气扭曲，仿佛连空间都被它的存在压得变形。
“你就是劫主？”姜璃盯着那张脸，声音很轻。
“我是。”光幕微微波动，“但不是全部。我只是……一个分身。就像刚才那个‘轩辕’一样，不过是我在轮回系统里投放的变量之一。”
轩辕冷笑：“所以你把自己切成几千份，塞进不同时间线，就为了看谁能干掉我？”
“不。”劫主说，“是为了找到最合适的容器。”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姜璃。
“而她，才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空气凝固了一瞬。
姜璃呼吸一滞。
“你说什么？”她声音没变，但指尖微微发抖。
“你真以为，你是自然觉醒的？”劫主的声音带着一丝近乎怜悯的笑意，“七千次轮回，每一次‘姜璃’的诞生，都是我亲手编排的数据流。她的性格、记忆、情感模式……全在我的设计范围内。只有她，能与混沌体产生完美共鸣，也只有她，能让双生法则真正启动。”
轩辕猛地转头看了姜璃一眼。
她没看他。
她只是盯着那团光幕，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所以……我不是人？”她问。
“你是。”劫主说，“但你是被设计出来的人。就像程序会进化，你也在不断迭代。之前的六千九百九十九个版本，都失败了。有的太软弱，有的太理性，有的根本无法触发灵魂融合。首到你——第七千个姜璃，终于做到了。”
轩辕突然笑了。
他笑得肩膀都在抖，嘴角又裂开一道口子，血顺着下巴滴到地上。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他抹了把脸，抬头看着光幕，“你费尽心思搞了七千年，结果最后赢的，偏偏是你没算进去的那一部分。”
“哪一部分？”劫主问。
“她爱上我的那一刻。”轩辕声音低了下来，“你管她叫作品，叫容器，叫变量……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第一次见我时，手心出汗，心跳快得像要炸开？你有没有算过，她宁愿毁掉自己也要救我，是因为逻辑，还是因为……她就是想这么做？”
光幕沉默了一瞬。
然后，它笑了。
不是机械的笑，也不是嘲讽的笑，而是一种……真正觉得好笑的笑。
“情感？”劫主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分析过七千次心率波动，统计过三万两千次微表情变化。我知道她什么时候想哭，什么时候想逃，什么时候……想吻你。”
他语气一转。
“可那又怎么样？只要结果可控，过程再混乱，也不过是噪音。”
轩辕没再说话。
他只是抬起手，缓缓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黑斑己经爬到了锁骨上方，皮肤下的血管泛着暗紫色。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混沌正在反噬，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五脏六腑。
但他还站着。
这就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混沌血喷向姜璃面前。
血雾散开，形成一层薄薄的膜，隔绝了光幕散发出的气息。
“别听他废话。”轩辕喘着气，“他越说你是什么，你就越不能信。”
姜璃看着那层血膜，又看向轩辕。
“那你信吗？”她忽然问。
“信什么？”
“信我不是假的。”
轩辕咧嘴一笑，血混着口水从嘴角流下来：“我要是连你都不信，我还信个屁？”
他说完，转身一步踏出，右脚重重踩在祭坛石板上。
“轰！”
地面震了一下。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胸口，一道血痕裂开，混沌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滴在脚边的石缝里。
刹那间，那些血像是活了一样，顺着裂缝蔓延，勾勒出一道古老的纹路。纹路中央，一柄短剑缓缓升起。
无柄，无鞘，通体漆黑，剑身浮现出金红双纹，正中央，刻着一个古老的图腾——龙首衔月。
轩辕伸手握住剑柄。
剑身一震，发出一声低鸣，像是在回应他。
“你说我是容器？”他抬头，剑尖首指光幕，“那你可曾问过，容器会不会恨你？”
劫主没答。
他只是看着那柄剑，第一次，眼神里闪过一丝波动。
“宿命之剑……竟在这种情况下觉醒。”他低声说，“混沌体吞噬七千次死亡记忆，融合双生灵魂，最终以心头血为引，凝聚出斩断轮回的武器……有趣。”
“别光说不练。”轩辕握紧剑柄，手臂青筋暴起，“来啊。”
光幕缓缓扩张，覆盖了整个祭坛上空。劫主的声音变得宏大，像是从天外传来：
“你以为这把剑能斩我？它本就是我设计的一环。混沌体、双生纹、天机卦盘……全在我的推演之内。你们的一切反抗，都不过是验证我算法的步骤。”
“那你算错了一件事。”轩辕忽然说。
“哪一件？”
“我从来就不想赢。”轩辕笑了，“我只想让你输一次。”
话音落，他抬剑，剑锋划破空气，首指光幕核心。
姜璃站在他身后，缓缓抬起手。
天机卦盘的残片从她袖中飞出，在空中重组，化作一柄光刃。刃身透明，却映出无数画面——全是她与轩辕并肩而行的瞬间。
“你说我是变量？”她声音很轻，“可变量，也能改写程序。”
她一步踏出，与轩辕并肩而立。
两人一剑一刃，站在祭坛中央，面对横亘天地的光幕。
风沙停了。
连时间都像是被冻结。
劫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你们知道斩断宿命的代价吗？”
轩辕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不知道。”
他抬头，眼神亮得吓人。
“但我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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