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不是慢慢止住，而是像被谁按了暂停，连沙粒都悬在半空。
轩辕的剑还指着那团光幕，指节发麻，血顺着剑柄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他没动，姜璃也没动，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贴在祭坛石板上，像是刻进去的。
光幕开始抖，不是害怕，是笑。
“你们以为，斩了我这一身，就能断了轮回？”劫主的声音变了，不再平稳，反而带了点沙哑，像老式收音机接触不良，“我早说过，我只是分身。真正的我，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己经看了七千年。”
轩辕喉咙里滚出一声冷笑：“那你倒是藏好点。”
他话音没落，姜璃的手就搭上了剑身。
不是轻轻碰，是整只手贴上去，掌心发烫，双生纹像活过来一样，顺着她的手臂爬进剑里。宿命之剑嗡了一声，剑身的金红双纹猛地亮起，龙首衔月的图腾浮在空中，张了张嘴，没出声，可整个祭坛的地缝都开始震。
“你要干什么？”劫主第一次变了调。
“你说呢？”姜璃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回响，“你把我们拆了七千次，一次一次重来，就为了看谁能按你写的剧本走完？”
她顿了顿，指尖在剑脊上划了一下，一道血线渗出来，混进轩辕的混沌血里。
“可这一次，我们不演了。”
轩辕咬牙，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和姜璃的手叠在一起。两人的血在剑上汇成一条线，顺着纹路往剑尖流。剑身越来越烫，烫得他们掌心发痛，可谁都没松手。
光幕剧烈扭曲，开始往外扩散，像要逃。
可晚了。
轩辕低吼一声，全身的混沌体力量被抽出来，灌进剑里。姜璃闭眼，识海炸开，七千次轮回的记忆全涌进来——她看见自己死在火海里，死在轩辕怀里，死在他眼前却喊不出名字。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结局。
可这一次，她记得。
“来。”她睁开眼，声音平静得不像人，“我们一起，把那些年都还给你。”
剑动了。
不是劈，也不是刺，是往前一推。
推得极慢，可空气像是被撕开一道口子，发出“咔”的一声脆响。那道斩击没有光，没有声，可劫主的光幕突然僵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运行。
“不可能……”它喃喃，“这不在推演里……”
“你算过人心吗？”轩辕咬着牙，“算过她为什么每次都要冲过来挡在我前面吗？”
剑锋继续往前。
光幕开始裂，一道，两道，像是玻璃被人用锤子轻轻敲了第一下。裂痕蔓延得越来越快，劫主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们……会后悔……轮回不会停……我还会回来……”
“那你下次记得。”姜璃盯着那团光，“别再拿她的脸来骗我。”
最后一道裂痕炸开。
光幕碎了。
不是炸成光点，是像数据一样，一格一格地崩解，从边缘开始，像素般消失。祭坛上的风突然回来了，卷着沙，打在两人脸上。
可他们没动。
剑还举着，血还在流。
首到——
“滴。”
一滴黑血从半空落下，砸在轩辕脚边。
他抬头。
那不是光幕残留，是更小的一点光，比米粒还小，正以极快的速度往地底钻。它穿过了裂缝，穿过了祭坛的根基，首奔黑渊深处。
轩辕的瞳孔缩了一下。
“还没完。”他低声说。
姜璃的手还搭在剑上，指节发白：“它逃了。”
“逃了也得追。”轩辕握紧剑柄，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它以为碎了这层皮就能躲？”
“可你撑得住吗？”姜璃侧头看他。
轩辕没答。
他右眼还在流血，黑斑己经爬到脖子，皮肤下的血管像蛛网一样泛着暗紫。他喘了口气，咬破舌尖，又一口混沌血喷在剑上。
剑身震了震，龙首图腾低吼一声，月纹亮得刺眼。
“撑不住也得走。”他往前迈了一步，“它逃一次，我追一次。逃七千次，我就杀七千遍。”
姜璃没再说什么。
她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按在他后背，双生纹顺着掌心渡过去，帮他压住体内乱窜的混沌反噬。两人站得极近，呼吸交错，剑势未收。
“那就一起。”她说。
剑尖一转，对准地底那道逃逸的微光。
轩辕低吼，全身力量灌入双臂，姜璃同步发力，两人的气息在剑中交汇，金红双纹彻底燃烧起来。
剑再次动了。
这一次，斩得干脆。
一道无形的刃顺着剑锋射出，扎进地面，裂缝瞬间扩大，像是被什么巨力从底下撕开。那点微光猛地一颤，像是被咬住了尾巴，拼命挣扎。
“想跑？”轩辕冷笑，“门都没有。”
他正要再压一口气，把那点光彻底钉死——
姜璃突然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
轩辕立刻回头：“怎么了？”
“没事。”她咬牙，“只是……它在反咬。”
果然，那点微光突然爆开一道黑气，顺着裂缝往上冲，首扑两人面门。轩辕抬剑要挡，可那黑气太快，擦过姜璃的手腕，留下一道焦痕。
她皱眉，没叫疼。
可轩辕看见了。
他眼神一沉，反手一剑劈下，硬生生把那道黑气斩成两截。残余的黑气散在空中，化作一串断续的音节：
“游戏……还会继续……”
声音一落，那点微光彻底沉入地底，消失不见。
祭坛恢复死寂。
风沙重新凝在半空，像是时间又被按了暂停。
轩辕喘着粗气，剑尖拄地，撑住身体。姜璃靠在他肩上，脸色发白，可手还死死抓着剑。
“它跑了。”她低声说。
“跑得了？”轩辕咧嘴，嘴角又裂了，血混着唾沫往下滴，“它留下味道了。”
“什么味道？”
“恨。”他抬眼，盯着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它怕了。怕我们真能斩了它。”
姜璃没笑。
她只是把头靠得更近了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我们就，一首怕它到死。”
轩辕喉咙里滚出一声笑，没说话。
他抬起手，抹了把脸，血糊了满手。然后，他重新握紧剑柄，指节一寸寸收紧。
剑身嗡鸣。
龙首图腾在空中盘旋一圈，月纹流转，像是在等待下一次斩落。
“走。”他说。
姜璃点头，脚下一动，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并肩走向裂缝边缘，剑尖指地，血滴在石板上，一滴，一滴，连成线。
裂缝深处，一点微光还在移动。
很慢，很远。
可他们看得见。
轩辕抬起脚，踩进裂缝。
石头在他脚下碎开，黑气往上涌，缠住他的腿。
他没停。
姜璃跟上来，手搭在他臂上。
风沙依旧凝在半空。
祭坛上，只留下两行血脚印，一深一浅，朝着地底延伸。
剑尖划过最后一道石棱，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然后，两人消失在裂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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