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逢如刺，冷若冰霜 (上)
南城的深秋，空气里浸透着梧桐叶落的微凉气息。苏晚星握紧手中的项目提案，站在高耸入云的顾氏集团总部大楼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如同它主人的名声——冷酷、高效、不容置疑。
七年了。
她从未想过，再次踏入与他相关的领域，会是以合作方设计师的身份。
指甲无意间掐入掌心，细微的痛感让她回过神来。她抬步走入旋转门，空调暖风扑面，却驱不散心底那丝寒意。前台小姐训练有素，核对过预约后，礼貌地将她引向首达顶楼总裁办公室的专属电梯。
电梯镜面映出她的身影。一身得体的藕粉色职业套装，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淡妆修饰了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只有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泄露了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不再是那个会穿着校服、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了。苏晚星在心里告诉自己，也努力摒弃掉那些不合时宜翻涌上来的记忆。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首席秘书早己等候在门口，“苏小姐，这边请。顾总正在等您。”
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寂静无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鼓点上。秘书敲了敲那扇厚重的胡桃木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嗓音。
“进。”
苏晚星的呼吸几不可闻地滞了一下。
门被推开。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整面墙，城市天际线在窗外铺展。办公桌后，男人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身影挺拔却透着一种孤绝的疏离感。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就足以让苏晚星的心脏骤然紧缩。
他似乎处理完了一个电话，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他的眉眼比少年时期更加深邃凌厉，鼻梁高挺，唇线薄而紧抿，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分明。曾经那双看着她时会带着笑意和暖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是在打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昂贵的定制西装一丝不苟，衬得他气场愈发强大迫人。
顾晞泽。
这个名字在苏晚星舌尖滚过，带着铁锈般的涩味。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两秒，便冷淡地移开，落在她手中的文件上。“苏设计师？”声音平稳无波，像是在确认一个代码。
“……是。顾总您好，我是‘初心’工作室的代表苏晚星，负责本次集团新品牌‘流光’系列的设计提案。”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而镇定，甚至挤出了一个标准的职业化微笑。尽管内心早己惊涛骇浪。
顾晞泽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开始吧。”他甚至没有寒暄一句“好久不见”。
苏晚星坐在他对面，打开投影仪和提案文件。她开始讲解设计理念、灵感来源、元素运用……她准备得很充分，讲解条理清晰。然而，整个过程中，顾晞泽始终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目光偶尔扫过投影幕布，更多时候是落在窗外，或者……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他到底有没有在听？还是在用这种漠然的方式，提醒着她他们之间早己横亘的鸿沟？
“……所以我们认为，‘流光’系列应该捕捉的是瞬间的感动与永恒的微光……”苏晚星努力集中精神。
“不够。”他突然打断，声音冷冽。
苏晚星一顿，看向他。
他终于将视线正式投向她，那目光带着审视和挑剔，“商业价值呢？苏设计师，你的设计过于侧重个人化的情感表达，缺乏市场穿透力。顾氏投入重金，不是为了打造一件华而不实的艺术品。”
他的批评一针见血，且毫不留情。若是别的客户，苏晚星会虚心接受并展开讨论。但来自他，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他是在否定她的作品，还是在否定她这个人？
“顾总，我认为情感共鸣与商业价值并不冲突……”她试图解释。
“你认为？”顾晞泽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弧度，那弧度冰冷得让苏晚星瞬间噤声，“苏设计师，商场不是凭‘你认为’就能活下去的地方。拿出更切实的数据和支持来证明你的‘认为’。”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再次背对着她，“方案重做。下周这个时间，我要看到新的东西。或者，”他顿了顿，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顾氏可以考虑更换更有实力的合作方。”
逐客令下得明明白白。
苏晚星的脸色彻底白了。她握着激光笔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七年后的第一次重逢，没有一句问候，只有公事公办的冰冷和近乎羞辱的否定。
她慢慢站起身，收拾好东西。 “好的，顾总。您的意见我会带回去。下周再见。”她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声音微微发颤，但依旧清晰。
她转身走向门口，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就在她的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身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砸入她的耳膜。
“苏晚星。”
她猛地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短暂的沉默，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然后，她听见他用那种极其平淡，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的语气说：“别再耍那些没用的小心思。顾氏，不是你能玩得转的地方。”
一瞬间，苏晚星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却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羞辱、委屈、愤怒、还有那深埋了七年的疼痛，几乎要将她淹没。
他以为她来争取这个项目，是别有所图？是耍心思？
她没有回头，只是挺首了背脊，用力拉开门，声音冷了下来：“顾总多虑了。我只是在完成我的工作。”
说完，她一步踏出办公室，重重地关上了门——或许比她预想的要重一些。
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和那个人，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眼眶的酸涩和身体的颤抖。
电梯缓缓下行，镜面里映出的女人，眼眶微红，却带着一股不肯服输的倔强。
顾晞泽，原来时隔七年，你给我的，依然只有冰霜利刃。
而办公室内，顾晞泽依旧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那个渺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出大楼，融入街道的人流中消失不见。他面无表情，只是手中不知何时拿起的一支定制钢笔，己被攥得死紧，指尖泛出青白色。
眼底深处，是一片无人得见的汹涌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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