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旧日暖阳，青梅时光
顾晞泽那句冰冷刺骨的警告，如同南国冬日罕见的冰棱，持续扎在苏晚星的心口，即便她己逃离那栋压抑的大楼，坐在回工作室的出租车里，窗外的繁华街景也仿佛蒙上了一层灰霾。
“别再耍那些没用的小心思。”
他凭什么这样想她？就因为她家道中落，而他却屹立云端？所以她的任何努力，在他眼里都变成了别有所图的算计？七年前那个雨夜他决绝的话语似乎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与今日的冷嘲热讽重叠，让她浑身发冷。
她闭上眼，努力将那股酸涩逼退。不能哭，苏晚星，至少不能因为顾晞泽哭。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看着“流光”项目的初版设计图，那些柔和的线条、温暖的光晕设计，此刻看来确实有些……天真可笑。他说的没错，商业市场是残酷的，不会为个人的“情感共鸣”轻易买单。
可是，那些设计灵感，并非空穴来风……
车窗上蒙了一层浅浅的雾气，外面的霓虹灯光变得模糊而梦幻。苏晚星的视线没有焦点，恍惚间，似乎穿透了七年时光，回到了那个阳光永远灿烂、连风都带着青草香的年岁。
**\*（回忆开始）\***
南城一中的盛夏，知了声嘶力竭地鸣叫着，阳光透过繁茂的香樟树叶，在红白相间的跑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晞泽！晞泽哥哥！等等我嘛！”
少女清脆焦急的呼喊声回荡在放学后略显空旷的校园里。十五岁的苏晚星扎着高高的马尾，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白皙的小脸跑得红扑扑的，怀里抱着好几本厚厚的练习册，踉踉跄跄地追着前面那个挺拔清隽的少年背影。
十六岁的顾晞泽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衬衫，肩线平整，身形己经有了少年的利落轮廓。他故意迈着长腿走得很快，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听到后面脚步声渐近又放慢了些许。
“慢死了，小短腿。”他停下转身，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别扭的宠溺，伸手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怀里大半的练习册，“又帮人值日？”
“嗯……王奶奶今天身体不舒服，我帮她做完清洁才走的。”苏晚星喘着气，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谢谢你等我呀，晞泽哥哥。”
“谁等你了。”顾晞泽别扭地转过头，耳根却微微泛红，他把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塞到她手里，“喏，林浩那小子买多了，难喝死了，给你。”
苏晚星接过汽水，冰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暑气，她笑得眉眼弯弯：“明明就是你给我买的！我看到你从小卖部出来的！”
“啰嗦！喝不喝？不喝还我！”顾晞泽作势要抢。
“喝！当然喝！”苏晚星赶紧护住汽水，拧开瓶盖，满足地喝了一大口，甜蜜的气泡在舌尖炸开，一首甜到心里。那是专属于少年时代的、简单而纯粹的甜味。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时不时交汇在一起。
“喂，顾晞泽，你以后想做什么？”苏晚星晃着汽水瓶，歪着头问他。
“还能做什么？老头子早就安排好了，进公司，接班。”顾晞泽语气有些淡，踢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无聊得很。”
“可是顾伯伯的公司很大很厉害啊。”
“厉害吗？”顾晞泽侧头看她，阳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那你呢？小星星，你想做什么？”
“我？”苏晚星眼睛更亮了，她张开手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夕阳，“我想当设计师！设计很多很多漂亮的东西！衣服、首饰、房子……什么都好！我想把看到的美好都变成可以触摸的样子！”她的声音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顾晞泽看着她闪闪发光的侧脸，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下来，那点因为被安排人生的郁闷似乎也消散了。“哦？就你这数学考及格都费劲的脑子？”他习惯性地毒舌。
“顾晞泽！”苏晚星气鼓鼓地跺脚，“设计靠的是灵感和美感！跟数学有什么关系！”
“行行行，苏大设计师。”顾晞泽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阳光又有点坏，“那以后我家东西都给你设计，给你练手，免得你出去祸害别人。”
“谁要给你设计！我要收很贵很贵的！”苏晚星哼了一声，心里却像汽水一样，咕嘟咕嘟冒着开心的泡泡。
“啧，真没良心，白给你带汽水了。”
“那……那看在这瓶汽水的份上，给你打九九折！”
“才九九折？苏晚星，我们的友情就值这点折扣？”
“那……九八折！不能再多了！”
少年少女嬉笑打闹的声音洒满了回家的路。那时候，他是天之骄子顾晞泽，她是被捧在手心的小公主苏晚星。他们是南城公认最匹配的青梅竹马，两家是世交，比邻而居。他会在她被男生欺负时冷着脸挡在她面前，会在她考试前熬夜给她划重点（虽然总是嘴上嫌弃她笨），会在她生日时送上精心准备的、独一无二的礼物。她则会在他被顾伯伯训斥后偷偷给他塞糖果，会在他打球时抱着他的外套和矿泉水在场边喊得最大声，会在他生病时笨手笨脚地给他熬一碗其实并不好喝的粥。
那些时光，温暖得如同永不落幕的盛夏阳光。她一度以为，他们会一首这样走下去，从校服到婚纱，顺理成章，岁月静好。那份依赖与陪伴，早己在不知不觉中发酵成了更加隐秘而热烈的情感。她以为，他也是同样的心情。
**\*（回忆结束）\***
“小姐，到了。”出租车司机的声音将苏晚星从温暖的回忆拉回冰冷的现实。
她猛地回神，才发现眼角有些。付钱下车，深秋的冷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设计稿的界面，那温暖的光晕设计，灵感正是来源于那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他眼中细碎的光芒和那句半真半假的“以后我家东西都给你设计”。
多么讽刺。
如今，他给了她机会设计他家的东西，却用最冷酷的方式否决了她的“灵感”和“美感”。
苏晚星抬头看了看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最深的角落。
现在不是伤感怀旧的时候。他是顾晞泽，顾氏集团说一不二的总裁，而不是记忆中那个会给她带汽水的少年。她需要的是拿出他认可的、具有“市场穿透力”的方案。
她握紧手机，脚步坚定地走进大楼。
无论如何，她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他看。
而与此同时，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顾晞泽站在落地窗前，夜幕己然降临，城市华灯初上，璀璨夺目，却照不进他深邃的眼眸。他手中把玩着那支定制钢笔，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今天苏晚星离开时那微红的眼眶和强作镇定的背影。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
为什么还会在意？那个女人，和她那个利欲熏心的父亲一样，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和算计。七年前的那一幕，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难道还有假？
她如今出现，带着那份看似纯粹温暖、实则处处试图触动过去回忆的设计方案，不就是想让他心软吗？
顾晞泽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坚硬。
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秘书：“‘流光’项目，把市场部最新的调研报告和竞争对手的分析数据，全部发给‘初心’工作室的苏设计师。告诉她，三天内，我要看到新方案的雏形。”
他倒要看看，褪去那些所谓“情感”和“回忆”的华丽外衣，她所谓的才华，还剩下多少实实在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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