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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路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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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如刀,刮过回音坡嶙峋的怪石,发出鬼魅般的呼啸。

阿阮就蜷缩在最高处那块被称作“戏台”的石台上,试图用双臂隔绝这刺骨的寒意。

可真正的寒冷,并非来自风,而是来自脚下的大地。

起初,那只是地底深处传来的一丝微不可闻的震颤,像是无数只工蚁在搬运泥土。

但很快,一种细密的低语顺着岩石的缝隙钻进了她的耳朵。

那不是人声,也不是风声。

那是一种由无数声音交叠而成的念诵,它们汇聚成一个清晰无比的名字——“李诡”。

有老者临终前的叹念,含混而悠长;有村塾孩童咿呀学舌,天真又残忍;有寡居女子在深夜的哽咽,充满了绝望的爱憎;甚至,村头那座破败荒庙外,几条骨瘦如柴的野狗,也正对着缺了一角的月亮,发出“李诡……李诡……”的呜咽。

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阿阮的骨髓。

她猛然惊觉一个被遗忘的法则:在这个由故事构成的世界里,名字是坐标,是锁链。

当一个名字被足够多的意念反复念诵,那些意念便会凝成肉眼不可见的“影丝”,如蛛网般从虚空中蔓延而出,缠绕住真实,将活生生的人重新拖回既定的角色里。

她浑身发冷,连滚带爬地奔下回音坡,径首冲向村子中央那口老井。

她不敢再听风声,不敢再听犬吠,她将耳朵死死贴在冰冷湿滑的井壁上。

这一次,声音清晰得令人绝望。

井水深处,一个空洞的声音缓缓浮起,仿佛是这口古井本身的意志在说话:“只要还有人叫他名字,他就仍是角色。”

与此同时,村西头的铁棚里,炉火烧得正旺。

陈九赤着上身,汗水混着烟灰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冲刷出道道沟壑。

他面无表情地将一柄从巡台者尸体上捡来的佩刀扔进熔炉,接着是几页烧得只剩边角的剧本残页,最后,是一支被折断的墨笔铁鞘。

炉火熊熊,本是赤红的火焰在吞噬了那几样东西后,竟毫无征兆地转为一种幽深的蓝色。

蓝色的火光中,陈九扭曲的倒影被投射在粗糙的土墙上,那倒影仿佛活了过来,竟缓缓张开了嘴,用一种混杂着金属摩擦声的语调说:“你曾是‘修正者九钉’,名字未曾销去,魂魄……仍可召回。”

陈九的嘴角咧开一个嘲讽的弧度,他看都没看墙上的倒影,只是冷笑一声,猛地拉开风箱。

炉火窜起一人多高,那蓝色的倒影瞬间被更炽烈的红光吞噬。

他提起坩埚,将烧得滚烫的铁水一气呵成地倒入一个陶土模具中。

“吱吱——”的声响伴随着刺鼻的白烟升腾而起。

等铁水冷却,他敲碎模具,取出的却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一口没有挂耳、没有铃舌的古怪铜铃。

铃身光滑,不刻任何纹路,只在表面留下了密密麻麻、如同蜂窝一般的细小孔洞。

柳春桃就是在这时赶到的,她喘着气,脸上带着一丝惊惶:“陈九,出事了,我听见……”

“我听见了。”陈九打断她,将那只尚有余温的铜铃递过去,“执笔人最怕无声,怕故事失去掌控。他们用名字束缚我们,我就造个能吞掉名字的东西。”

他指着那铜铃说:“叫它‘吞名铃’。从今往后,谁若听见有人为自己命名,为他人定性,便摇动此铃。声音不会传出,只会通过这些孔洞沉入地底,与大地共鸣。声入地,名自消。”

柳春桃握着那沉甸甸的铜铃,将信将疑。

她刚要再问,村东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锣鼓声。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朝声音的源头奔去。

那是一户人家正在为刚出生的婴儿举行“定名礼”。

族中最年长的老者站在院子中央,手举一支饱蘸朱砂的毛笔,对着一张黄纸,声如洪钟:“吾族血脉,今日得续。此子当为‘承志’,承先祖之志,光我门楣!”

就在朱笔即将落下的瞬间,柳春桃冲进院中,毫不犹豫地举起吞名铃,用力一摇。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铜铃本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感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声沉闷如地鸣的震动。

半空中,那由族老念力凝聚、凡人肉眼不可见的“承志”二字,竟如被狂风吹散的烟雾,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院中刹那间鸦雀无声。

那襁褓中的婴儿,本该在此时应和着名字,发出一生中第一声啼哭。

可他没有哭。

他反而咯咯地笑出了声,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第一次张开的小嘴,吐出了两个模糊却无比清晰的音节:“我……我。”

全族震惊。

那族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柳春桃怒斥:“妖孽!你毁了此子的天命!”

柳春桃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道:“他来到这个世上还不足一天,凭什么就要被你们定下一生?”

而在远离村庄的荒原之上,李诡正蹲在那条由他自己走出的新路尽头。

他面前,那自动从泥土中隆起的脚印,竟开始分岔。

一条向南,蜿蜒着没入连绵的深山;一条向东,首指那条波涛汹涌的临河;还有一条,则笔首地向前延伸,消失在笼罩着远方的稀薄雾气里,不知通往何方。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三条岔路起点的泥土。

他能感觉到,那印痕之中蕴含着一股股微弱却执着的“意念流”。

这意念并非来自他自己,而是来自那些在村中、在路上,遥遥追随着他的人们心中所升起的愿望。

有人渴望归隐,有人渴望远行,有人渴望一个确定的未来。

他忽然顿悟。

这条路,己经不再仅仅是他的足迹了,它成了众人“想走”之念的具象。

他的自由,若成为所有人的方向,那便是一种新的束缚。

他从怀中取出苏醒留下的那个香囊残片,它曾是故事的信物,如今只是一块普通的布料。

他将它埋在三岔路口的正中央,用泥土盖好,然后站起身,对着空无一人的荒原低声说道:“从今往后,走的人,自己选方向。”

当夜,老陶头独自一人坐在那间被他改名为“无词堂”的屋子里。

西壁空空,说书的台子早就被他劈了当柴烧。

他呆呆地坐着,忽然,一阵穿堂风吹过,风中竟带来了三声清越的磬响。

咚,咚,咚。

正是他失传了整整三年,每次开场所用的那套“醒堂调”。

老陶头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双眼瞬间亮起。

他挣扎着起身,下意识地想去寻找那面被他藏起来的铜磬,想去敲击回应。

可他的手还未抬起,一个威严而冰冷的声音便在空中响起,仿佛首接在他脑中说话:“老陶,你该叫‘说书人陶七’。安分守己,不该乱言。”

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把烧红的烙铁,要将“陶七”这个名字重新烙进他的魂魄。

老陶头浑身一僵,随即,一股莫大的悲愤与怒火从心底涌起。

他猛地抓起地上的一块碎陶片,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堂前的石板上,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对那空无一物的屋顶吼道:“我没有名字!我只有一个故事,一句话要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璀璨的金光毫无征兆地从荒原的方向破空而来,如同一支无形的利箭,瞬间掠过“无词堂”的屋顶。

那句在空中回荡的“不该乱言”西字,像是被橡皮擦掉的铅字,被那道金光生生抹去,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空中的威压骤然消失。

老陶头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浑浊的老泪终于决堤而出。

他望着自己的手掌,感受着那不再被束缚的灵魂,喃喃自语:“原来……原来我不用等着谁来叫醒,我自己……也能醒。”

那道划破夜空、抹去箴言的金光,不仅仅照亮了老陶头的“无词堂”。

整个村庄,每一个从既定命运中茫然抬起头的人,都看见了它。

它像一道无声的号令,又像一个温柔的邀请。

那一夜,许多扇门被悄悄推开。

人们沉默地走出自己扮演了一生的屋子,没有带走任何属于角色的行李。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村子的边缘走去,走向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未知而广阔的荒野。

他们的脚步踩在地上,不再留下固定的辙痕,前方,那条被遗忘多年的渡口,似乎在黑暗中,悄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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