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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风不念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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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

这种寂静不同于深夜的安宁,而是一种被抽干了所有杂音后的真空。

阿阮跪伏在回音坡的草地上,双手死死抠进泥土里,试图从这片她最熟悉的大地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脉动。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地脉的低语消失了,风中残留的絮语不见了,就连她身下泥土中虫豸爬行的微弱震动,也一并被抹去。

她的天赋,“逆闻”,那能让她聆听世界隐秘声音的力量,正在像退潮的海水一样,从她的感知中迅速流逝。

她惊恐地捂住胸口,那里也空空荡荡,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血液的奔流。

她像是活在一幅无声的画里,一个被按下了静音键的囚笼。

恐慌如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陈九钉临死前咳着血沫,拼尽全力吐出的那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它……最后想写的,是‘完’字。”完。

不是修改,不是扭曲,而是终结。

让一切归于无,让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变成从未发生的空白。

执笔人放弃了玩弄故事线的游戏,它要做的,是撕掉整本书。

与此同时,在被夷为平地的真言碑旧址,柳春桃正领着几个幸存的村民,对着三面光秃秃的石壁发愣。

那石壁本是天然的三井岩,坚硬无比,上面曾刻满了村庄的历史与禁忌。

可现在,那些深深刻入岩石的字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消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拿着一块蘸了虚无的抹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这一切。

柳春桃从怀里取出一块随身携带的石碑碎块,那是她当初抢救下来的唯一念想。

她低头看去,只见碎石上原本清晰的刻痕,也在一点点风化,边缘变得圆润、模糊。

一个老村民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死寂的空气中颤抖:“春桃……如果连石头都不记得了,还有谁会记得我们?如果我们谁都不记得了,我们……我们是不是就算没活过?”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种比死亡更彻底的恐惧攫住了他们。

柳春桃凝视着那块正在失去记忆的石头,良久,她眼中的悲戚被一种决绝的火焰取代。

她猛地抬头,大步走向仅存的半面石壁,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推。

轰然一声巨响,最后的见证者化作一地碎石。

“记得,不是我们活着的理由。”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凿子一样刻在每个人的心上,“我们活过,这就够了。”

无词堂内,老陶头瘫坐在那张他说了半辈子书的案台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一架破旧的风箱。

他想说话,想喊叫,想唱一段他最熟悉的《斩龙记》,却发现连最简单的音节都无法组织。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更可怕的是,他脑子里那些曾烂熟于心的故事,正在大片大片地变成空白。

他曾是十里八乡最会讲故事的人,可现在,他连自己上一个故事讲的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记忆和语言,正在被一同抽离。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摸那面能让他感到剧痛的铜磬,想用疼痛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可他的手抬到一半就停住了,他发现自己连“想要说话”的欲望都在消散。

他正在变成一个真正的“无词”之人,一具被掏空了故事的行尸走肉。

绝望中,他的目光扫过石板地面,看到了那摊早己干涸的、用血写下的三个字——无下文。

他猛地扑过去,像一头濒死的野兽,用指甲疯狂地抠下那块带着血字的石板,然后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咬下。

嘎吱!

碎石混合着牙齿断裂的剧痛,和血的铁锈味一起在他口中炸开。

剧痛贯穿了他的神智,血流满面,他眼中却燃起了一丝骇人的清明。

他不说,故事就断在这里。

他要把这“无下文”的结局,嚼碎了,吞下去,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旧驿道边,几个孩童正蹲在沙地上,用树枝兴高采烈地描画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们一边画,一边用稚嫩的童声哼唱着那首早己传遍西野的歌谣,歌谣里的人叫李诡,是个独战邪祟、拯救苍生的英雄。

真正的李诡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他没有制止,也没有解释。

那歌谣里的英雄不是他,只是执笔人为了让故事更“合理”而塑造的一个符号。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苏醒留下的最后一撮残香。

他将香末倒在掌心,屈指一弹,一缕微弱的火星燃起,青烟袅袅。

他将燃烧的残香置于风中,那烟雾飘向孩子们的沙画。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沙地上那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轮廓,在青烟的笼罩下,竟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挣扎的、痛苦的、奇形怪状的怪物。

孩子们吓得尖叫一声,扔下树枝西散奔逃。

李诡走到沙画前,低声自语:“你们画的不是我,是它想让你们相信的我。”说罢,他抬起脚,在那扭曲的沙画上轻轻一抹。

风吹过,沙地平整,再无痕迹。

当夜,李诡独自立于荒原的一处高岗之上。

风很大,却不是寻常的风。

他能感觉到,那股一首如影随形,由他多年来走过的路、留下的足迹汇聚而成的“轨迹风”,正在倒卷。

风不再追随他,而是在他身后,将他来时的路一寸寸吹散,抹去他存在过的每一个证据。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抵抗,只是平静地解下腰间那块早己磨得光滑的旧驿牌。

这是他身份的最后证明。

他抬手,轻轻将驿牌抛入逆卷的狂风中。

那块坚硬的木牌甚至没能落地,就在半空中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碾压,瞬间化为齑粉,消散于无。

李诡缓缓转身,迎着那能抹去一切的风,迈出了新的一步。

这一步落下,他脚下无痕,身后无影,更无风相随。

他像一个幽灵,彻底脱离了这片天地的记述。

风,终于不再为他念旧。

夜色深沉,仿佛连星光都被稀释。

散落在各处的人们,用各自的方式向那股无形的力量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推倒的石碑,咬碎的血字,被抹平的沙画,和一道决然离去的无痕之身。

他们像是在一张即将被彻底擦干净的白纸上,用尽最后的力气留下了几道或深或浅的划痕。

白纸并未因此重新写满,但那股擦拭一切的意志,却似乎因此停顿了一瞬。

仿佛是厌倦了擦拭,又或者,是找到了一个更有趣的新玩法。

整个世界,从空洞的躯壳,变成了一块静待落笔的、冰冷的砚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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