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格莱林特的旅馆房间,萨曼莎·莉莉丝——齐贝林反锁好房门,拉上厚重的窗帘,将贝克兰德灰蒙蒙的天光隔绝在外。她褪下那身束缚的淑女裙装,换上了一套宽松舒适的男性便服(虽然胸部曲线依然明显,但至少心理上舒适些),然后疲惫地倒在扶手椅里。
扮演“萨曼莎·莉莉丝”耗费的心神远超预期。不仅要时刻注意言行举止,维持那种恰到好处的悲伤、急切与矜持,还要分神压制体内“女士之戒”那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阴冷侵蚀,以及对抗因身体转变而带来的、时不时冒头的陌生情感和思维惯性。与克莱恩——那位“愚者”先生、廷根的幸存者——的每一次接触,更是一场精神上的博弈,稍有不慎就可能社会性死亡。嗯,愚者先生社会性死亡。
她抬起右手,凝视着那枚仿佛与手指血肉融为一体的“女士之戒”。暗银色的指环上,黑色藤蔓花纹似乎比之前更加鲜活,那个抽象的女性侧影轮廓也似乎清晰了一分。她能感觉到,戒指的力量正与她这具新生的女性身体更加紧密地结合,那种“转变”的进程即使在非使用状态下,也在极其缓慢地加深。拖延下去,恐怕“萨曼莎·莉莉丝”这个身份会从伪装逐渐变成某种意义上的“真实”,到那时再想逆转,难度和风险都将成倍增加。
“必须尽快开始准备逆转仪式了。”她喃喃自语,眼神变得坚定。
逆转性别,抵消“女士之戒”的副作用,绝非易事。这涉及到位格极高的“规则”层面的扭曲,远非她现在序列7“界面师”的能力所能独立完成。她之所以敢于尝试,最大的依仗来自于两方面:
一是那本从密米尔处换来的《特伦索斯特黄皮契约书》。这本古老的典籍不仅记载了各种契约仪式,更深层蕴含着对“规则”、“定义”、“平衡”的深刻阐述。通过研读,她对“界面师”途径的理解,尤其是对“规则界面”的认知,有了质的飞跃。书中提到的一些关于“打破既定契约”、“重构生命形态”的禁忌知识,虽然残缺且危险,却为她提供了理论上的方向和灵感。
二是她手中的资源。“谜语妖精的翅膀”残片蕴含着强大的“虚幻”与“扭曲现实”的力量,是干扰和暂时屏蔽“女士之戒”规则锁定的关键材料。“谜语果实”则能提供庞大的、混乱的灵性支撑,用于在仪式中对抗戒指的反噬。而那枚作为底牌的“改写符咒”,其蕴含的微弱“根源之网”力量,或许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对仪式进行微小的、决定性的“修正”。
然而,仅有理论和材料还不够。仪式本身极其复杂且凶险,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灵性充沛且能隔绝内外干扰的地方。她在贝克兰德的住所“幻想画廊”显然不符合要求,那里人多眼杂,且缺乏必要的灵性基础。她想到了一个地方——那座位于城郊、密米尔隐居的圣安妮教堂。那里环境清幽,有密米尔这位至少天使级以上的存在(哪怕状态虚弱)坐镇,灵性环境独特,而且密米尔本人似乎对此事乐见其成(看好戏的心态),或许能提供一定的庇护,至少能阻止外来的打扰。
但即便如此,风险依然巨大。仪式本质上是在挑战一件高层次非凡物品的固有规则,失败的反噬轻则灵性崩溃、变成不男不女的怪物,重则可能首接被戒指的力量同化、吞噬,或者引发不可控的变异。而且,逆转过程中,她的身体和灵体会处于极度脆弱和不稳定的状态,任何外界的干扰都可能是致命的。
“需要争取时间,也需要一个合理的‘消失’借口。”齐贝林思索着。她不能引起克莱恩过多的怀疑,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
她拿起纸笔,开始草拟给克莱恩的下一份“指示”。她决定提供一个更具误导性的“线索”——声称通过家族渠道,打听到那位“莫雷蒂的朋友”可能曾在东区的某个地下医生那里接受过治疗(指向老尼尔曾经的精神问题,但地点是伪造的)。这个线索足够具体,能吸引克莱恩投入精力去调查,又足够模糊和错误,能有效拖延时间。她会在“提供”这个线索后,表示自己需要暂时离开贝克兰德,返回廷根处理一些紧急的家族事务,为她的“消失”创造合理理由。
同时,她开始秘密准备仪式所需的辅助材料:纯度极高的银粉、象征平衡的天平羽毛、代表生命活力的晨曦露水、以及一些用于稳定精神和灵性的宁神草药等等。这些材料虽然不算特别罕见,但搜集起来也需要时间和渠道,她必须小心谨慎,避免引起任何注意。
接下来的几天,“萨曼莎·莉莉丝”似乎变得更加深居简出,除了与克莱恩有一次简短的会面,“提供”了那个伪造的线索并告知即将暂时离开的消息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旅馆房间里,美其名曰“整理行装”。而暗地里,齐贝林则通过“恶龙酒吧”的隐秘渠道,以及动用部分“幻想画廊”的流动资金,悄无声息地搜集着所需的仪式材料。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那股阴冷力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变得有些躁动不安,偶尔会在她冥想时,于意识深处掀起混乱的低语和扭曲的幻象,试图动摇她的决心。但她依靠着《特伦索斯特黄皮契约书》中获得的知识和自身“界面师”的灵性,艰难地维持着内心的平衡。
风暴来临前的宁静,压抑得令人窒息。齐贝林知道,当一切准备就绪,她将踏上一条凶险未卜的道路,要么夺回原本的自我,要么彻底沉沦于这被迫接受的女性身份,甚至更糟。但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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