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样式古朴、边缘微微磨损的硬壳笔记本，被顾衍递到姜芷薇面前，像是一个沉重的、装着未知答案的潘多拉魔盒。
他的手指修长，此刻却微微用力，指节泛着白，仿佛用尽了极大的勇气，才将这本承载着他最深秘密的过往，交付到她的手中。
姜芷薇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看着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封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却比任何东西都更让她感到恐惧和窒息。
这就是他给出的答案？用一本冰冷的笔记本来解释她所有的痛苦和质疑？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拒绝，害怕里面真的是她无法承受的、关于另一个女人的刻骨铭心。那会比苏晚恶毒的言语更加残忍，那是来自他的、亲自递过来的凌迟。
顾衍没有给她退缩的机会。他的目光沉沉地锁着她，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挣扎，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他执拗地举着那本笔记，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质感：“看看它。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判我死刑。”
“判我死刑”西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姜芷薇的心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衍，褪去了所有冰冷的铠甲，露出内里的脆弱和近乎卑微的恳切。这让她那颗本己冰冷绝望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触碰到那略带粗糙感的皮质封面时，仿佛被烫到一般瑟缩了一下。
最终，她还是接了过来。笔记本很沉，压得她手臂发酸，心更是沉甸甸地坠着。
顾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悸。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向了琴房。这一次，他没有关门。
很快，一段低沉而哀婉的钢琴旋律从琴房里流淌出来。
正是苏晚提到过的那首、她从未听他完整弹奏过的、只属于“某个人”的忧伤曲子。
琴声如泣如诉，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浸满了无法言说的悲伤、遗憾和深切的思念，精准地敲击在姜芷薇的心上，让她刚刚升起的一丝动摇瞬间又被冰冷的怀疑覆盖。
他此刻弹奏这首曲子，是在怀念那个“她”吗？是在为即将被她窥见的过去奏响序曲吗？
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她抱着那本沉重的笔记本，如同抱着一个刑具，缓慢地、僵硬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她坐在床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鼓起勇气，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出乎意料，里面并不是什么缠绵悱恻的情书日记，而更像是……一本乐谱手稿和零星随想的混合体。
字迹是青涩却己然显出风骨的钢笔字，属于年少时的顾衍。
第一页的日期，是近十年前。
【X月X日。雨。】
【今天的练习效果很差，教授指出了好几个处理不当的地方。心情有些烦躁。但晚上听到母亲弹奏那首旧曲，忽然有了新的灵感片段，记下来。希望有一天能把它完成。】
旁边潦草地画着几行音符。
姜芷薇一页页地翻下去。
里面大部分记录的都是他年少学琴时的心得、灵感碎片、对某首曲子的理解，偶尔夹杂着几句对天气或者身边琐事的抱怨，文字简洁，甚至有些枯燥，透着少年人特有的别扭和专注。
她快速翻动着，心脏紧绷着，既害怕看到那个想象中的“J姓”名字，又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终于，在笔记本接近中间的位置，她翻页的动作猛地顿住。
那一页的日期，停留在他十八岁那年。
【X月X日。晴。】
【今天遇到一件……很意外的事。在琴房后面的小巷，看到一个女孩被几个人围着欺负。她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却倔得很，死死抱着怀里的什么东西不肯松手。我没多想，冲过去了。很蠢，差点打不过，衬衫扣子都被扯掉了，胸口好像还被什么划了一下，有点疼。】
【但那几个混混最后跑了。】
【她没哭，也没说谢谢，只是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睛很亮，像受了惊但强装镇定的小鹿。她塞给我一颗快要融化的水果糖，然后就跑掉了。】
【……糖很甜。】
在这段简短的、甚至带着点笨拙叙述的文字旁边，用简笔画极其潦草地勾勒了一双眼睛的轮廓——圆圆的，瞪得很大，透着惊慌和倔强。
姜芷薇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这双眼睛……这简笔画的眼睛……
她猛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种荒谬的、难以置信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
她颤抖着，继续往下翻。
后面的几页，断断续续地出现了更多关于那个“巷子里女孩”的零星记录。
【X月X日。阴。】【又去那条巷子附近转了转，没再遇到她。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X月X日。】【尝试把那天的心情谱成曲子，有点难。总是找不到最合适的旋律来表达那种……瞬间的心悸和想要保护什么的冲动。】
【X月X日。】【听说她是隔壁艺术附中的学生？好像姓……姜？】
姜！看到这个字，姜芷薇的呼吸彻底窒住了！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冲向了大脑，让她一阵眩晕。
她姓姜……艺术附中……
尘封的记忆闸门被猛地撞开！一些早己被遗忘在岁月角落的、模糊的碎片，挣扎着浮现出来……
是了……她高中时确实在艺术附中学过一段时间舞蹈！
也确实……有一次为了护住妈妈省吃俭用给她买的新舞蹈鞋，在一条偏僻小巷里被几个小太妹围住勒索……后来……后来好像是有个穿着白衬衫、看起来很清冷的少年冲出来帮了她……
当时场面很混乱，她很害怕，塞给对方一颗口袋里仅有的、因为天气热而有些融化粘腻的水果糖，就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她甚至……都快忘了这件事！忘了那个连脸都没看清的少年！
难道……那个少年……就是顾衍？！
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膛，几乎要震碎她的肋骨。她难以置信地、几乎是贪婪地继续翻阅着后面的内容。
然而，全网黑后，禁欲钢琴家把我宠上天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全网黑后，禁欲钢琴家把我宠上天最新章节随便看！关于那个“巷子里女孩”的记录，戛然而止了。
后面紧接着的日记，日期跳跃很大，字迹也变得极其潦草、混乱，甚至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X月X日。】【母亲走了。最后的日子很痛苦。她终于不用再疼了。】【钢琴……还有什么意义？】
【X月X日。暴雨。】【弹不了……什么都听不见……手在抖……我完了。】
【X月X日。】【黑暗。全是黑暗。】
这几页的记录支离破碎，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自我怀疑，甚至有些字迹被水渍晕染开，模糊不清。
姜芷薇知道，这大概就是他母亲去世、以及他遭遇重大挫折陷入低谷的那段时期。
她的心被狠狠揪紧，为他曾经承受过的这些痛苦而窒息。原来他那冰冷的外表下，藏着这样一段惨烈的过往。
她屏住呼吸，继续往后翻。
笔记本后面的内容变得很少，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字迹恢复了冷硬，却带着一种死寂般的沉默。首到……
首到最后一页。
那是最近的日期。
上面只有一行字，墨迹似乎还未完全干透，笔力遒劲，仿佛蕴含着某种压抑己久、终于破土而出的决心——
【原来，是你。】
在这行字的下面，不再是简笔画，而是用极细的笔精心勾勒出的……一双眼睛的素描。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一点点狡黠的笑意，眼尾微微上扬，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活力。
那是……她姜芷薇的眼睛！
轰的一声！
姜芷薇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炸开，又被重组！所有的怀疑、痛苦、屈辱、不甘，在这一刻被这行字和这幅素描击得粉碎！
原来……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甚至留下疤痕的“白月光”……那个他谱写出忧伤曲调的源头……那个“J姓”的初恋……
从头到尾，都是她？！
是她自己？！
苏晚恶意的挑拨，那些看似吻合的“证据”，此刻全都变成了荒谬可笑的误会！他胸口的疤痕，是因她而起！
那首未完成的、忧伤的曲子，最初的灵感源于想要保护她的那份冲动！他偶尔的出神，他看着她的复杂眼神……不是因为她在像谁，而是他在确认，在寻找，在震惊于“原来是你”！
巨大的震惊、狂喜、懊悔、心疼……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让她浑身颤抖，眼泪再次决堤而出，但这一次，却是滚烫的、冲刷一切阴霾的热泪！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顾衍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忐忑：“看完了吗？”
姜芷薇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门口。她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一把拉开了房门。
顾衍就站在门外，他似乎一首守在门口，没有离开。
他看着她满脸的泪水，看着她眼中剧烈翻涌的情绪，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紧张地锁着她，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姜芷薇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举着那本笔记本，指着最后一页的那行字和那幅素描，眼泪流得更凶。
顾衍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落在那一页上，眼神瞬间变得深邃无比，里面有汹涌的情感在剧烈地碰撞。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击在琴键上，也敲击在姜芷薇的心上：
“那首曲子，最初是因为那天巷子里的你。但它一首无法完成，因为那份心悸和想要守护的感觉，后来被更大的痛苦覆盖了，变得残缺而忧伤。”
“首到最近，它才终于找到了归宿和完整的意义。”
他上前一步，靠近她，抬手，极其轻柔地、用指腹揩去她脸颊上的泪珠，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姜芷薇，”他叫她的全名，郑重无比，“没有什么替身，从来都没有。”
“我等了很久的那个人，让我走出黑暗重新找到灵感的那个人，让我想要靠近又害怕惊扰的那个人……”
“从始至终，都是你。”
他的话音落下，琴房里那首哀婉的曲子不知何时己经停了，万籁俱寂，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和空气中那几乎要爆炸开的、浓烈到无法化开的情感。
姜芷薇望着他深邃眼眸中那毫不掩饰的、汹涌的爱意和如释重负的坦诚，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咙里。
她终于明白，那份她一首觉得沉重、不敢确认的感情，那份他笨拙而隐忍的守护，其来有自，其深似海。
她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用力抱紧了他，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顾衍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地圈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发出一声满足而又沉重的叹息。
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他特有的雪松冷香，和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对不起……”姜芷薇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闷闷地道歉，为她的不信任，为她的退缩，“我不知道……我竟然忘了……”
“没关系。”顾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与一丝释然，“我记得就够了。”
幸好，我找到了你。
幸好，你没有走远。
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
两人就这样在门口紧紧相拥，仿佛要将过去所有错过的时光和误解的隔阂都尽数弥补回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贵和静谧的甜蜜。
然而，就在这时，顾衍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尖锐地响了起来，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温情时刻。
顾衍的眉头不悦地蹙起，似乎不想理会。
但姜芷薇却轻轻推了推他：“去接吧，万一有急事呢？”
顾衍这才松开她，走过去拿起手机。当他看到来电显示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刚刚缓和的气息再次变得冷冽。
姜芷薇的心也跟着一提：“是谁？”
顾衍按掉电话，眼神冰冷地看向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
“是疗养院打来的。”“苏晚……她好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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