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昼怯娇娥，夜绽杀芒 (上)
深秋的桐城，夜色被霓虹切割得支离破碎。位于半山的傅家老宅却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寂静中彰显着百年沉淀的威压。
主卧室内，光线暖黄柔和。
苏晚晴坐在宽大的梳妆镜前，身上穿着丝质的乳白色睡裙，更衬得她肌肤莹白，仿佛上好的暖玉。只是那张精致得如同瓷娃娃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神空茫地望着镜中，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傅璟琛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袍，身形挺拔，正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昂贵的桃木梳，动作有些生疏，却极其耐心地，一下一下梳理着她长及腰际、如上好墨缎般的黑发。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又静谧的氛围。
“累了？”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柔和。他透过镜子看她，她的眼睛很大，瞳仁是极纯粹的黑色，此刻却像蒙着一层薄雾，缺乏焦点，显得格外懵懂和……脆弱。
苏晚晴轻轻眨了一下眼，长而密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声音细软，带着点刚沐浴后的微哑：“嗯。”
只是一个单音节，却像羽毛搔过心尖。
傅璟琛放下梳子，大手抚过她的发顶，触感凉滑。他弯腰，轻易地将她打横抱起。
苏晚晴似乎吓了一跳，纤细的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轻得惊人，带着沐浴露的清甜香气，混合着她自身一种极淡的、冷冽的体香。她把脸埋在他颈窝，蹭了蹭，像只寻求安全感的小兽。
傅璟琛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他抱着她，走向那张大到离谱的欧式大床，动作轻柔地将她放进柔软的被褥里。
为她掖好被角，傅璟琛俯身，指尖将她颊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耳后细腻的皮肤时，苏晚晴轻轻瑟缩了一下。
“睡吧。”他说，声音比平时更沉几分。
“嗯。”她又应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变得清浅均匀，似乎瞬间就陷入了沉睡。那姿态，全然信赖，毫无防备。
傅璟琛站在床边，凝视着她的睡颜。灯下看美人，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纯净。她睡着的时候，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淡淡轻愁似乎也散去了，只剩下一种不染尘埃的稚拙。
这样的她，谁能想象，白天里连自己倒杯水都会手抖摔了杯子，被热水烫得指尖通红，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谁能想象，离开保姆或他片刻，就能在偌大的宅子里迷路，站在原地茫然无措，首到被人找到？谁能想象，她需要他事无巨细的照料，仿佛离了他，这朵娇柔的花就会迅速枯萎。
一场各取所需的婚姻。他需要一位妻子来阻断家族永无止境的联姻企图和外界无端的猜测，而她……据调查，只是一个身世飘零、无依无靠、且因某种心理创伤导致极度缺乏安全感和生活能力的孤女。她需要他的钱和庇护。
完美契合。
他提供优渥的物质和傅太太的名分，她则扮演一个安静、美丽、无需他耗费太多感情的花瓶妻子。
结婚一个月，她做得很好。甚至好得……有些超乎预期。
傅璟琛眸光深邃，指腹无意识地着。她耳后的皮肤，细腻得不可思议，但似乎……有一处极细微、几乎与肤色无异的不平感，像是……某种极高科技处理过的旧痕？
也许是错觉。他敛起心神，关掉主灯，只留一盏昏暗的壁灯，然后转身走向相连的书房。他还有大量的文件需要处理。
房门被轻轻带上。
就在书房门合上的瞬间——
床上本该深眠的人，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几分钟前还盛满懵懂、依赖、空茫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出鞘的寒刃，在昏暗中掠过一丝冰冷至极的流光。所有的脆弱和娇柔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和漠然。
她，苏晚晴，或者说，代号“夜昙”，醒了。
“苏晚晴”动作轻捷无声地坐起身，侧耳倾听。书房里传来极轻微的文件翻阅声和键盘敲击声。
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快速扫过卧室。目光掠过角落的古董摆钟——指针指向深夜十一点零三分。
时间到了。
她掀开被子，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走到衣帽间最内侧，她手指在看似光滑无痕的墙壁某处按特定顺序轻压几下，一道暗格悄无声息地滑开。
里面挂着的不是华服美衣，而是一套纯黑色的特制作战服，以及一系列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冷硬幽光的器械。
她的动作快得惊人，褪下睡裙，换上作战服，贴合的设计勾勒出她绝非娇弱的有力腰线和长腿。将长发利落地盘起藏进黑色头套，戴上只露出下颌和嘴唇的特制面罩，最后，将一柄薄如柳叶、淬过特殊药液的匕首插入腿侧刀鞘，一把微型高精度手枪检查后别入后腰。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再次侧耳，书房里的声音依旧。
她走到落地窗前。这里是二楼，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夜间巡逻的保镖刚刚走过一轮。
没有犹豫，她打开特殊的窗锁，身影如一道轻烟般滑出，利用外墙细微的凸起和排水管，几个利落的借力，悄无声息地落地，瞬间隐入建筑物的阴影之中，速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夜风拂过，树影摇曳，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城市的另一端，一家会员制的高端私人俱乐部顶层套房内。
一个脑满肠肥、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志得意满地搂着女伴，对着几个下属吹嘘着一桩刚刚以不正当手段抢来的生意，言语粗鄙，满是得意。他是永星科技的老板，赵永兴。最近靠着一些阴私手段，让几个竞争对手吃了大亏，甚至家破人亡。
“哼，跟老子斗？也不看看老子背后是……”他喷着酒气，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颈后一凉。
女伴的尖叫声被一声极轻微的、仿佛气流通过的“噗”声打断。
赵永兴肥胖的身体猛地一僵，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惊恐地瞪大，他想回头，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所有控制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一股极细微的血线从他颈侧渗出。
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砸翻了名贵的鸡尾酒桌，玻璃碎裂声、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惊呼瞬间炸开，乱成一团。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早己如鬼魅般从打开的通风口消失无踪，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冷香，很快被浓烈的酒气和血腥味覆盖。
……
傅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傅璟琛揉了揉眉心，结束了一个跨洋视频会议。窗外，天光己大亮。
他拿起私人手机，习惯性地调出家里的监控画面——自从娶了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妻子，他不知不觉养成了这个习惯。
画面里，餐厅。
苏晚晴穿着柔软的白色羊毛裙，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吃着早餐。她的吃相很斯文，但动作明显有些笨拙，拿着银勺的手指纤细白皙，却似乎总用不好力道，几粒燕麦片沾在了她的唇角。
照顾她的保姆张妈在一旁笑着摇头，拿起温热的湿毛巾，细心又慈爱地帮她擦掉。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抬起眼，对着张妈软软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干净得晃眼，带着全然的依赖。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光晕，美好得像一幅定格的油画。
傅璟琛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顿，注视着那个笑容，眼底掠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倏地凝住。
他将监控画面放大，聚焦在苏晚晴的左手手背上。
那里，有一道细长的、己经结痂的浅红色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蹭过。
昨晚他抱她上床时，分明还没有这道伤口。
他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有什么东西在潭底悄然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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