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车辘辘,驶向太常寺。
新后巡寺,本是循例,可满朝文武的眼光都紧紧盯着,像盯着一只踏入狼群的羔羊。
太常寺卿裴昭,是先帝留下的老臣,也是世家大族中出了名的“规矩”人。
他率众跪迎,神色恭敬,却难掩一丝审视。
“娘娘,此乃礼部与太常寺合议新修的《后宫仪典》,请娘娘过目。”
内侍接过厚重的册子,呈到林晚面前。
她没有立刻翻开,只是端坐在上,目光淡淡扫过阶下众人。
那目光不凌厉,却像冬日湖面的薄冰,让人不敢首视。
良久,她才翻开了书页。
纸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某一页,久久未动。
裴昭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只见那页上赫然写着:“皇后入宫,须行‘涤尘礼’——由三名德高望重的老妇,以浸过清水的荆条,轻扫皇后衣袂,以示洗去旧日尘埃,去其旧业之秽,方可母仪天下。”
去其旧业之秽。
林晚的指尖在那几个字上轻轻抚过,仿佛在触摸什么淬了毒的利刃。
她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让殿内的温度骤降几分。
“裴大人,本宫倒是想问问,这‘旧业之秽’,指的是什么?”
裴昭躬身,不卑不亢:“回娘娘,此乃祖宗旧制,意在敬畏天地,警醒后人,并无他意。”
“祖宗旧制?”林晚合上册子,声音依旧平静,“原来在裴大人和诸公眼中,今日的天下母仪,还得先低头认下自己是脏的?这又是哪家的道理?”
一句话,满殿死寂。
裴昭额角渗出冷汗,却强撑着:“娘娘言重了,礼法如此,臣等不敢擅改。”
“好一个不敢擅改。”林晚点了点头,不再看他,转而对身边的女官道,“去,将宗庙存放的《大晏律疏》原典取来,本宫要亲自看看,这祖宗的规矩,究竟有多‘硬’。”
一个时辰后,尘封的律法原典被抬入殿中。
林晚亲自上前,翻到有关“贱籍”的条文。
她看得极慢,极仔细。
最后,她抬起头,目光穿透大殿,望向远处宗庙的方向。
“原来,‘贱籍永世不得脱籍’,这句话,不只写在律法里。”她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告,“它还被刻在了宗庙外的那块‘祖宗石碑’上。”
“每逢祭典,舞姬、乐户、乃至所有贱籍出身之人,无论老幼,都要在那碑前三跪九叩,口称‘谢天恩不灭’。”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裴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当夜,长信宫灯火通明。
柳氏被秘密召入宫中,跪在林晚面前,浑身颤抖。
她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林晚亲自扶起她,让她坐在锦凳上,只问了一句:“柳姑姑,若今日有人要你再去跪拜那块石碑,你还会信我,信这新朝吗?”
柳氏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猛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娘娘!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如今在边军里当上了火长!他写信回来说,他要挣军功,要堂堂正正地活着!他若知道,他的娘亲还要跪在那碑前,一遍遍认自己是天生的贱人,他宁可死在战场上,也绝不会回家了!”
林晚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己是一片寒彻的决然。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是夜,两道黑影被引入宫中,正是沈砚与韩霁。
“臣,参见娘娘。”
“不必多礼。”林晚将一张图纸铺在案上,“我需要你们从‘清污队’旧部里,挑选三百个最可靠的人,伪装成修缮宗庙的工匠。带着这个,”她指向图纸一角,“还有这个。”
图纸上,不仅有铁锤、凿子,还有一包标注着“火药”的物什。
沈砚心头一惊:“娘娘,这是……”
“这块碑,太碍眼了。”林晚指尖点在图纸中央的石碑结构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基座连接处被红圈标出,“这里是它的死穴。另外,传我的命令给崔明远,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穿越成舞姬,扶新帝登基》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配制出‘无声裂石药’。”
七日后,春祭大典前夜。
宗庙守卫惊慌来报,说“祖宗石碑”的基座无故出现了几道裂痕,像是地龙翻身所致。
礼部官员大惊失色,立刻上报。
很快,一支由工部派来的“修缮队”紧急入场,对石碑进行“抢修加固”。
没人注意到,这些工匠的手法极其古怪,他们不断将一种灰白色的粉末,混着水,小心翼翼地灌入那些裂缝之中。
当夜,天降暴雨。
雨水如瓢泼,冲刷着整座皇城。
子时刚过,宗庙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仿佛是大地深处的一声闷哼,随即归于沉寂。
天亮雨歇,消息传遍宫廷——祖宗石碑,从中断裂!
上半截碑身轰然倒塌,不偏不倚,正好将刻着“贱籍永世不得脱籍”那几个字的一面,砸得粉碎!
满朝哗然。
礼部尚书当庭痛哭,称此乃上天示警,是为“天罚”。
御史大夫谢元衡立刻抓住机会,率众上奏:“陛下!石碑崩裂,国之凶兆!此必是皇后入宫,出身卑微,亵渎了宗庙神灵!”
矛头首指林晚。
昭武帝面色铁青,看向御座之侧的林晚,却见她神色平静,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陛下,”她终于开口,声音清越,“臣妾不辩解。只想请陛下一同亲临宗庙,查验残碑,看到底是祖宗显灵,还是有人在故弄玄虚。”
宗庙前,碎石狼藉。
林晚命人将那半截倒塌的碑身用巨木和铁链拖拽出来,翻了个面,当众展示给所有人看。
人群中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只见石碑的背面,赫然有几个被刻意磨去的大字,虽然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前朝一个著名奸臣的名字。
而在那被磨去的名字之上,又被人用截然不同的手法,补刻了西个小字——永世为奴。
“诸公请看。”林晚的声音如寒玉相击,清冷而有力,“这块碑,根本不是我大晏开国祖宗所立。而是百年前,前朝权臣为镇压异己,诅咒政敌所设的私刑碑!后来朝代更迭,有人抹去了奸臣之名,却保留了这‘永世为奴’的诅咒,偷换概念,变成了所谓的‘祖宗遗训’,用来压制天下寒门,巩固他们的世家门第!”
她向前一步,目光如炬,扫过谢元衡、裴昭等一众世家大臣。
“我只问诸公一句——若我大晏的列祖列宗真在此地,他们是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孙后代,仅仅因为出身,就世世代代被人踩在脚下,连一口干净的水都不敢喝,还是愿意看到他们凭自己的本事,为国尽忠,开疆拓土?!”
字字诛心!
裴昭呆立当场,看着那块所谓的“祖宗石碑”,脸上血色褪尽。
他想起自己皓首穷经,一生信奉的“礼法”,竟是建立在这样一个谎言之上。
良久,他颤抖着举起手中的象牙笏板,猛地掷于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此碑既是伪造,何以为纲!何以为法!”
三日后,一块全新的汉白玉石碑,立在了万民来往的朱雀大街街口。
碑名“民生”。
碑上,是皇后林晚亲笔撰写的铭文:“人生而有志,不在出身;功在社稷,不在门第。”
柳氏领着上万名曾同为贱籍的百姓,自发前来。
他们看着那崭新的碑文,先是寂静,随即,震天的哭声响彻云霄。
那是压抑了数代人的血泪。
谢元衡的府邸内,奏稿被撕得粉碎。
他双目赤红,在书案前重新铺开一张信纸,咬牙写下:“此女妖言惑众,蛊惑君心,若不尽早铲除,世家永无宁日。”
一骑快马连夜出京,向着遥远的边陲疾驰而去。
在那里,一名自称“前朝遗脉”的神秘人物,正在悄然集结旧部,等待着一个搅动风云的契机。
京城的风波看似平息,但真正的暗流,己经涌向了更深、更远的黑暗之中。
夜深了,政事堂内依旧灯火通明。
林晚正坐在案前,审阅着从各地送来的奏报。
她的指尖在一份来自凉州的军报上轻轻顿住,眉头微蹙。
那份军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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