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统五年，除夕。 皇宫檐角挂满冰凌，小太子萧宸裹成绒球，正踮脚往椒房殿门楣上贴福字。身后跟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举着浆糊碗摇摇晃晃。
“殿下使不得！”乳母慌忙来拦，“那是北狄小郡主，烫着可怎生是好！”
话音未落，女娃娃脚下一滑，浆糊眼看要泼满脸——却被拎着后领稳稳提起。
“拓拔雪！”萧绝黑着脸现身，“又带着宸儿胡闹？”
小郡主眨着蓝眼睛撒娇：“姑父~雪儿想贴高高的福字！”
殿内苏半夏闻声出来，见状轻笑：“陛下何必动怒，孩子们喜欢就好。”
她顺手接过浆糊碗，指尖轻点间，泼出的浆糊竟凝成冰蝴蝶，翩然落在门楣上。小太子欢呼：“母后最厉害！”
原是拓拔月去年送来的养女，与萧宸同岁，两个孩子见面就黏作一团。
守岁宴上，拓拔雪忽然掏出一把胡笳：“宸哥哥！雪儿学会《云笙曲》了！”
曲调一起，萧绝手中酒盏微顿——这正是当年乱葬岗他吹的埙曲改编。
小太子忽然站起：“我也会！”说着竟用银箸敲击碗盏，清脆伴起奏来。
君臣皆惊，唯苏半夏含笑看着。她早发现儿子对音律过耳不忘，特意让太傅教了击缶。
曲至高潮，殿外忽然飘进真埙声。拓拔月踏雪而来，戎装肩头落满梅花：“路上逮到个偷听墙角的。”
她身后扭着个蓝眸将军，正是当年求娶的北狄元帅赫连锋，此刻抱着酒坛讪笑：“臣...来送岁酒。”
原是夫妻吵架，赫连锋追妻追到皇宫。小郡主立刻扑去告状：“爹爹又惹娘亲生气！”
萧绝挑眉：“这次为何？”
拓拔月冷笑：“他非要雪儿学北狄巫舞！”
“巫舞好看！”小太子突然插嘴，“雪妹妹跳得像蝴蝶！”
众人愕然间，苏半夏忽然起身：“倒让我想起件旧事。”
她从药箱取出泛黄画轴——竟是云笙公主少女时画的《百舞图》，其中一页正是巫舞姿势，旁批小字：「此舞可强筋健骨，宜幼儿习之」
赫连锋如获至宝：“娘娘圣明！”
于是守夜添了新节目：小郡主跳巫舞，小太子击缶伴奏，帝后合奏埙笛，拓拔月夫妇对舞助兴。
子时爆竹声中，两个孩子困得东倒西歪。拓拔雪迷糊间拽住萧宸衣袖：“宸哥哥...明年还一起守岁...”
小太子认真点头：“嗯！每年都一起！”
忽有宦官疾步来报：“陛下！边关八百里加急！”
众人神色一凛，却见军报写着：「北狄各部献冰雕万座，贺天子圣诞」
附图中，边关百姓用冰雕出帝后携子巡疆像，延绵三百里。
萧绝沉默良久，忽然将儿子举起：“宸儿可知，父皇五岁时还在雪地里抢狼食？”
小太子懵懂摇头。
苏半夏握紧丈夫的手，温声对孩子们说：“所以你们要记得，如今天下太平，是许多人用命换来的。”
殿外风雪更急，殿内暖炉噼啪。拓拔月忽然哼起北狄童谣，赫连锋轻声相和。
在父母们的歌声里，两个孩子窝在锦毯中沉沉睡去，手指还紧紧勾着。
年初一大朝会，百官惊见龙椅旁添了张小椅——三岁的小郡主正襟危坐，替打瞌睡的小太子批红本！
朱笔歪歪扭画着蝴蝶，折子上写着「请奏增北方互市」。
萧绝拾起折子轻笑：“准了。”
下朝后，苏半夏替两个孩子洗手墨迹，忽觉袖口一沉。低头见小郡主塞来蜜饯：“姑母吃糖！赫连说吃糖心甜！”
她望向远处——赫连锋正教萧绝北狄摔跤术，被过肩摔在雪地里大笑。
阳光透过冰凌，在孩子们腕间映出浅浅光晕。细看竟是双生蛊残留的印记，随年月渐淡成青梅竹马的牵绊。
或许天下最难得的，并非山河一统。
而是风雪夜归时，总有盏灯为你而明。
（番外篇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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