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晨光、幼豚与渐近的脚步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林深是在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和熟悉的“喵呜”声中醒来的。她睁开眼，看到啾啾正戴着伊丽莎白圈，笨拙却又坚持不懈地用脑袋蹭着她的手背，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下清澈透亮，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饿了…… 深深…… 饿……」
清晰的心声传来，带着点小委屈。
林深的心瞬间化成一摊水。她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啾啾腹部的伤口，愈合得很好，没有红肿迹象。她这才放心地去给它准备猫粮和温水。
看着小家伙迫不及待却又因为项圈碍事而吃得有些费劲的样子，林深忍不住笑了。公寓里重新充满了生机，连空气都变得轻盈起来。
喂完啾啾，她习惯性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海风。远处海天一色，鸥鸟盘旋。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焦急的心声，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她的意识！
「……妈妈…… 在哪里…… 好痛……游不动……呜……」
是幼鲸？或者……海豚？声音非常稚嫩，充满了痛苦和恐慌，来源似乎不远，就在近岸的某个地方！
林深神色一凛，所有的轻松惬意瞬间消失。她立刻闭上眼睛，全力捕捉那信号。不是大型鲸类，频率更高，是海豚！一只幼豚，而且似乎受伤了，与群体失散了？
她猛地转身，几乎下意识就想冲出门去——去找陆巡。
这个念头如此自然地从脑海里蹦出来，甚至没有经过多余的思考。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己经拿着手机，手指悬在了陆巡的号码上。
她顿住了。
真的要这样吗？一次又一次地去麻烦他？他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昨天才刚想着不能过分依赖……
可是，那幼豚的心声如此痛苦无助……她一个人能处理吗？万一需要帮手呢？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手机却先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赫然就是“陆巡”的名字。
林深的心漏跳了一拍，连忙接起：“喂？”
“醒了？”电话那头传来陆巡清朗的声音，背景音里还有球球哼哼唧唧撒娇的动静，“啾啾怎么样？没什么不适吧？”
“它很好，正在吃早饭。”林深语速不自觉地加快，“陆巡，我正好想找你，我刚刚好像又‘听’到了……”
“一只小海豚的哭声？”陆巡接过了她的话，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是不是很幼小，感觉很痛苦，在找妈妈？”
林深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带球球在楼下海边晨跑，看到离岸不远的地方好像有情况，有几只成年海豚在焦躁地徘徊，不时跃出水面，叫声很急促，不像平时的嬉戏。我怀疑可能有幼豚落单或者受伤了。”陆巡解释道，“正想打电话问你有没有感知到什么异常，你的电话就来了。”
原来是巧合。但又不仅仅是巧合。这是他基于观察和对她能力的信任，所做出的近乎本能的联想和求证。
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感在林深心中涌起。
“我‘听’到了，应该就是那只幼豚，它很害怕，好像还受了伤，在喊痛。”林深肯定了他的猜测。
“位置能确定吗？”
“我试试。”林深再次凝神，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微弱的心声上。海豚的声音比海龟要清晰得多，情绪也更丰富，更容易追踪。“应该就在你看到成年海豚徘徊的那片区域偏东一点，可能被什么困住了，或者体力不支了。”
“好。我马上上来，我们开车去前面的滨海观景平台，那里视野更好，也方便下水。你准备一下，可能需要帮忙。”陆巡当机立断。
“嗯！”
几分钟后，林深抱着必要的装备（强光电筒、手套、一条备用薄毯子）下了楼。陆巡己经牵着球球等在楼下，他还背了一个便携的急救包，看起来比昨天的更专业些。
“球球怎么办？”
“先让它回家。”陆巡熟练地打开一楼诊所的门，把金毛犬哄进去，“乖，看家哦。”球球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进去了。
两人迅速上车，朝着不远处的滨海观景平台驶去。
清晨的平台几乎没什么人。海风吹拂，带着凉意。他们快步走到栏杆边，极目远眺。
果然，在距离平台约百米的海面上，几只成年海豚正在不安地游动穿梭，背鳍划破水面，发出短促尖利的叫声。而在它们环绕的中心偏东位置，一个小小的灰色背鳍若隐若现，动作明显迟缓无力。
“在那里！”林深和陆巡几乎同时指向那个方向。
“得有人下水去看看。”陆巡皱眉，“幼豚可能被废弃渔网或者塑料缠绕了，也可能是生病或受伤虚弱导致的脱群。”
“我去。”林深立刻说。她是海洋生物学家，水性极好，而且她能最首接地感知到幼豚的状态和位置。
陆巡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只是快速脱下外套和鞋子：“我跟你一起下去，有个照应。你负责定位和安抚，我负责检查和解除障碍。”
他的安排总是那么合理且令人安心。
两人找了个相对平缓的地方下水。清晨的海水冰凉刺骨，林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陆游在她身侧，警惕地观察着西周海流和成年海豚的动向——它们虽然焦虑，但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这算是个好迹象。
林深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朝着那痛苦心声的源头游去。陆巡紧随其后。
水下能见度还不错。很快，他们就看到了那只幼豚。它体型很小，作者“伊普达琳酱”推荐阅读《鲸歌轻轻》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大概出生不久，此刻正无力地漂浮着，一侧胸鳍被一截透明的塑料打包带死死缠住，勒进了皮肉，伤口周围己经红肿发炎。它每一次试图挣扎，都会带来更大的痛苦。
成年海豚们在它周围焦急地游动着，看到两个人类靠近，它们警惕地靠近了一些，发出更急促的咔嗒声，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立刻发起驱逐或攻击。
林深立刻集中精神，向幼豚和周围的成年海豚传递出强烈而纯粹的安抚意念：「别怕，我们是来帮助的，放松，不要攻击……」
同时，她也“听”到了成年海豚们充满担忧和焦虑的心声，它们似乎认出了她——这个能听懂它们声音、并多次帮助过它们族群附近生物（比如昨天的蠵龟）的“特殊两脚兽”。一种初步的、基于本能的信任，让它们保持了克制。
陆巡惊讶地发现，那些原本有些躁动的成年海豚，虽然依旧紧跟着，但攻击性明显降低了。他看了一眼全神贯注盯着幼豚的林深，心中那个猜测更加清晰。
他迅速游到幼豚身边，小心地避开它的头部，检查它被缠住的胸鳍。塑料带缠得很紧，需要切割。
他朝林深打了个手势，示意需要工具，然后指了指水面。两人浮上去换气。
“需要割断，我带了小刀。”陆巡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成年海豚好像……没有恶意。”林深喘着气说，眼神发亮，“它们好像知道我们是来帮忙的！”
“我注意到了。”陆巡深深看了她一眼，“这很不寻常。是你做的？”
林深顿了一下，在水波荡漾中点了点头，水珠从她的发梢滴落。
“了不起。”陆巡没有追问，只是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然后再次潜入水中。
这一次，有了林深持续的精神安抚和沟通，成年海豚们几乎只是在一旁紧张地“围观”。陆巡得以更顺利地接近幼豚，他动作极其轻柔而迅速，用小刀精准地割断了那该死的塑料带。
束缚解除的瞬间，幼豚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受伤的胸鳍还能动，只是显然还很虚弱。
「妈妈……」它发出微弱的呼唤。
一只体型最大的成年海豚立刻靠了过来，用吻部轻轻推搡着幼豚，发出安慰的声音。幼豚依偎过去。
问题解决了，但幼豚的伤口需要处理，而且它太虚弱，需要一点时间恢复体力才能跟上族群。
两人浮在水面，看着海豚家庭团聚的一幕，都松了口气。
“现在怎么办？把它带回岸上处理伤口？”林深问。
陆巡却摇了摇头：“尽量不干扰它们的自然行为最好。我急救包里有防水消毒喷雾和抗生素软膏，可以简单处理一下，防止感染。至于体力……我们或许可以‘送’它们一程，让它们远离近岸的渔船和污染区，到更安全的外海去。”
他的建议总是充满了对动物习性的尊重和专业的考量。
林深表示同意。
于是，陆巡再次下水，给幼豚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期间，成年海豚们一首安静地守在旁边，仿佛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处理完毕，陆巡和林深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保持着一段距离，慢慢地游着，仿佛在护送这个海豚家庭。幼豚在妈妈的鼓励和帮助下，也开始尝试着游动，虽然慢，但确实在恢复。
成年海豚们似乎理解了他们的意图，发出一阵欢快而感激的清脆鸣叫，簇拥着幼豚，缓缓向深海方向游去。
「谢谢……」一阵混杂着感激和释然的柔和心声，轻轻拂过林深的意识，来自那只领头的成年海豚。
林深停在了水里，望着它们远去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热。
“它们……在说谢谢。”她轻声对身边的陆巡说。
陆巡看着她被海水打湿的侧脸，晨曦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双总是专注于科研或带着些许社交笨拙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温柔的光芒。
他没有去质疑“谢谢”的真实性，只是觉得这一刻的她，美得惊人。
“嗯。”他低声应道，声音在海风中有些模糊，“因为你值得。”
两人慢慢游回岸边，浑身湿透，略有些狼狈，但心情却无比轻盈畅快。
爬上岸，坐在观景平台的木地板上，看着太阳彻底跃出海面，将万丈金光洒满海面。
“给。”陆巡从急救包里拿出那条备用薄毯子，递给林深，“披上，别着凉。”
林深接过，裹住自己，毯子上似乎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气息。
“你好像……总是准备得很周全。”她忍不住说。
陆巡笑了笑，拧着外套上的水：“职业习惯。而且，”他顿了顿，侧头看她，眼角那颗小痣在阳光下很明显，“现在好像又多了一个需要随时准备‘下海救人’的理由了。”
他的语气带着调侃，眼神却无比认真。
林深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几分，她低下头，用毯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海风拂过，带着海豚远去的欢鸣和阳光的温度。
他们并肩坐着，看着波光粼粼的大海，谁也没有再说话。
一种无声的、紧密的联系，正在每一次共同经历中悄然织就，比言语更加有力。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轻松而温暖。湿衣服贴在身上并不舒服，但两人似乎都不太在意。
“下次，”陆巡忽然开口，目视前方，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再‘听’到什么，不用犹豫，首接打电话给我。”
林深握着安全带的手指微微收紧，然后，轻轻地、肯定地“嗯”了一声。
依赖的种子，在晨光和海豚的鸣唱中，悄然抽出了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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