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粥的温度与心房的裂隙
回到小区，湿漉漉的两人在电梯里略显尴尬地相视一笑。
“回去赶紧洗个热水澡，喝点热的，别感冒了。”电梯到达时，陆巡仔细叮嘱道，他的头发还在滴水，运动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你也是。”林深点头，抱着同样湿透的毯子，“今天……真的又多亏你了。”
“份内之事，海洋动物救助志愿者预备役。”陆巡开了个玩笑，挥挥手，“快回去吧。”
各自回家。
门一关上，林深立刻打了个喷嚏。海水的凉意此刻才真正泛上来。她赶紧脱掉湿衣服，冲进浴室。热水淋在皮肤上，驱散了寒意，却让另一种热度迟迟不退——那是凉意 褪去后，心底残留的悸动和暖意。
洗完澡，换上干爽的家居服，她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到客厅。啾啾迈着优雅的步子过来，蹭她的脚踝，似乎对她身上的海水味有些好奇。
「深深，湿了。」
“嗯，妈妈刚才去海里玩了。”林深蹲下摸摸它的头，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温柔。
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着，她站在窗边，目光下意识地飘向对面楼的窗户。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着凉？
正想着，手机响了一下，是陆巡发来的消息：「姜茶，趁热喝。预防感冒。」
下面是一张图片，一碗深色的、冒着热气的姜茶，旁边还贴心地配了一小碟蜂蜜。
林深看着图片，仿佛能闻到那辛辣温暖的香气。他总是这样周到。
她回复：「谢谢。你也是。」
放下手机，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厨房，又看了看那杯白开水，忽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平时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沙拉、三明治、白开水、咖啡，这些能维持身体基本运转的东西对她来说就足够了。口腹之欲，从来不在她的优先考虑清单上。
但此刻，她却莫名地想念起昨天那份番茄牛肉焗饭的浓郁温暖，甚至是今天早上那碗想象中的、热气腾腾的姜茶。
这种陌生的、对“温暖”和“滋味”的渴望，让她有些无措。
犹豫了一下，她鬼使神差地打开外卖软件，搜索“姜茶”。结果跳出来一大堆奶茶店和甜品店，看起来花里胡哨，却感觉不如他图片里那碗朴实的热饮来得可靠。
算了。她退出软件，打算继续用白开水应付。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这个时间点？林深有些疑惑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去——居然是陆巡！
他换了一身灰色的家居服，头发看起来刚吹过，蓬松柔软。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
林深连忙打开门。
“抱歉，又来打扰。”陆巡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姜茶煮多了，顺便给你送一碗过来。刚下水，驱驱寒比较好。”
他手里的白瓷碗里，正是照片里那深琥珀色的姜茶，热气氤氲，辛辣的甜香扑面而来。
林深愣住了，心脏像是被那热气烫了一下，猛地收缩，然后加速跳动。
“这……太麻烦你了……”她有些语无伦次。
“不麻烦，顺手的事。”陆巡把碗递给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身后客厅茶几上那杯孤零零的白开水，眼神微动，“赶紧喝了吧。哦，对了，”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东西，“这是给啾啾的，宠物专用的益生菌，它刚出院，肠胃可能比较弱，拌在猫粮里就好。”
他连啾啾都考虑到了。
林深接过温热的碗和那包益生菌，指尖碰到他微凉的皮肤，像过电一样缩了一下。碗壁的温度却稳稳地传递到手心，一首暖到心里。
“谢谢……”除了这个词，她好像不会说别的了。
“别客气。那我先回去了。”陆巡笑了笑，转身回了对门。
林深端着那碗姜茶回到屋里，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久久没有动弹。碗里的热气熏着她的下巴，眼睛有点酸涩。
她走到餐桌前坐下，用小勺慢慢搅动着姜茶，然后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浓郁的姜辣味瞬间占据味蕾， followed by 一股回甘的甜，蜂蜜的香气柔和了生姜的刺激，从喉咙一首暖到胃里，驱散了最后一点寒意。
她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这碗朴素的姜茶，比她在实验室里取得的任何一项数据成果，都更让她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熨帖的满足。
喝到最后，碗底甚至还有几颗细小的、炖得软烂的姜末。
她看着空碗，发了会儿呆。
这种被人细致关怀的感觉，太陌生，太具有冲击力。像一道温暖的光，猝不及防地照进她习惯了一个人秩序井然的、却也略显清冷的世界。
她不是没有接受过别人的好意。同事的帮助，导师的关心，但那些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而陆巡的关怀，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细腻精准的方式，一点点渗透进她的生活缝隙里。
从帮忙救助啾啾，到毫不犹豫支持她救助海洋生物，再到一杯奶茶、一份宵夜、一碗姜茶……他做得那么自然，仿佛理所应当。
这让她筑起的心防，第一次产生了细微的、却清晰可辨的裂隙。
她拿起手机，认真地再次发了一条消息：「姜茶很好喝，谢谢。啾啾的也谢谢。」
这一次，她加了一个[猫猫开心打滚]的表情包。
陆巡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是一个[金毛咧嘴笑]的表情。
放下手机，林深抱起好奇地凑过来嗅姜茶碗的啾啾，把脸埋进它柔软温暖的皮毛里。
“啾啾，”她轻声说，“好像……遇到一个好人了呢。”
小白猫不明所以地“喵”了一声，舔了舔她的手指。
另一边，陆巡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罕见的、来自林深的可爱表情包，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能感觉到，那层包裹着她的、透明的壁垒，似乎又变薄了一点。
他放下手机，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搜索栏里输入着：“青湾市 海洋保护志愿者 申请”、“近海塑料污染数据”、“声呐对海洋哺乳动物影响研究”……
窗外，阳光正好。
一碗姜茶的温度，或许不足以融化冰山，但却足以让两颗心，在不知不觉中，靠得更近了一些。
而此刻的林深还不知道，那份因为她而起的、关于海洋保护的热情，将在不久的将来，以另一种方式，回馈到她的身上。
傍晚时分，林深家的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来的不是陆巡，而是一位跑腿小哥，递给她一个精致的食盒。
“是一位陆先生预订的。”小哥说。
林深疑惑地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份搭配均衡、清淡可口的营养餐：山药排骨粥，几样清爽小菜，还有一小份蒸南瓜。附着一张卡片，字迹一如既往的遒劲：「病号餐。啾啾的也算。好好吃饭。——陆」
他看着大大咧咧，却心细如发。他猜到她自己肯定不会好好做晚饭。
林深看着那碗熬得软烂喷香的粥，心里最后那点故作坚强的别扭，彻底消散了。
她坐下来，慢慢地喝着温热的粥。米粒融化在口中，带着山药的糯和排骨的鲜。
这一次，她没有再道谢。
只是默默地，将这份温暖，连带着做这份温暖的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了心里一个逐渐柔软的位置。
依赖的嫩芽，在粥的氤氲热气里，悄无声息地舒展开一片小小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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