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旧照、往事与无声的安慰
陆巡的“陆氏私房菜”果然名不虚传。简单的食材在他手里化腐朽为神奇，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营养搭配得无可挑剔。
林深吃着许久未曾尝过的、真正意义上的家常饭菜，感觉胃和心都被熨帖得舒舒服服。就连挑嘴的啾啾，也分到了一点不加盐的水煮鸡胸肉丝，吃得头也不抬。
饭后，陆巡抢着洗了碗（理由是“不能让大科学家沾油污”），林深则负责擦桌子。两人配合默契，竟有了几分日常过日子的烟火气。
收拾妥当，两人回到客厅沙发坐下，继续之前关于海洋保护志愿者协会的话题。陆巡看资料很仔细，提出了几个关于活动频率和参与方式的实际问题，林深则根据自己的时间安排和研究周期，一一分析可行性。
讨论间隙，林深起身去书架上找一份之前看过的相关海洋政策报告作为参考。她踮起脚去够最上层的一摞文件，不小心碰落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硬皮笔记本。
笔记本掉在地上，摊开来，里面夹着的一些旧照片和剪报散落了出来。
“抱歉！”林深连忙蹲下身去捡。
“没事，我来帮你。”陆巡也蹲下来，帮她将散落的纸张归拢。
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他的目光被其中一张己经微微泛黄的彩色照片吸引。
照片上是一片阳光灿烂的金色沙滩，背景是蔚蓝的大海。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蓝色的碎花泳衣，笑得无比灿烂，湿漉漉的棕褐色头发贴在脸颊边，手里还捧着一只小小的、正在挣扎的招潮蟹。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对眼前一切的热爱和好奇。
那是年少时的林深。和她现在总是带着银框眼镜、气质沉静严谨的样子几乎判若两人。
照片的右下角，用蓝色圆珠笔写着日期和一行小字：「深深16岁生日·碧波湾·最爱的一天」。
碧波湾……正是现在青湾市的前身，那片她获得能力的海域。
陆巡的呼吸微微一滞。他几乎无法将照片上这个阳光般耀眼的少女，和现在这个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孤独和疏离、在生活中笨拙得令人心疼的林深联系起来。
林深也看到了那张照片，她伸出去捡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一层薄冰覆盖，先前讨论时的轻松和饭后暖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僵硬的平静。
她迅速地将那张照片拾起，合上笔记本，将它们一起放回书架的最高层，动作快得甚至有些仓促。
“找到了吗？”她转过身，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甚至比平时更冷淡一些，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陆巡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没有追问照片，也没有追问那个“最爱的一天”为何会变成如今闭口不提的禁忌。
他只是若无其事地接上她的话：“还没，不着急。你刚才说的每周六上午的滩涂清理活动，我觉得时间上你可能……”
他巧妙地将话题拉回正轨，仿佛刚才那个小插曲从未发生。
但气氛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林深虽然依旧在回答他的问题，但眼神里多了些心不在焉，偶尔会飘向书架的方向，指尖也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陆巡能感觉到她周身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比之前更厚，更冷。那张照片，触碰到了某个她极力隐藏的、深埋的伤口。
他又坐了一会儿，见林深确实情绪不高，便适时地提出了告辞。
作者“伊普达琳酱”推荐阅读《鲸歌轻轻》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今天谢谢你的晚餐和……专业指导。”林深送他到门口，语气客气而疏离。
“是我该谢谢你。”陆巡站在门外，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志愿者协会的事，等你考虑好了告诉我。数据的事，我回去先自己摸索一下，有问题再请教你。”
“好。”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陆巡站在安静的走廊里，眉头微微蹙起。那张灿烂的笑脸和后来她骤然冷却的眼神，在他脑海里反复交错。
十六岁，碧波湾，溺水，获得能力……最爱的一天变成了命运的转折点。那场意外，究竟带走了什么，才让那样一个阳光般的少女，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他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不是好奇，而是纯粹的……心疼。
门内，林深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啾啾担忧地走过来，用脑袋蹭她的手。
她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
那张照片，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刻意尘封己久的、装着恐惧、痛苦和失去的盒子。
十六岁生日那天，她差点永远沉溺在那片最爱的大海里。获救后，世界在她耳中变得喧嚣而恐怖，无数陌生的心声涌入脑海，让她几近崩溃。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控制和适应这种能力，但也从此失去了像普通人一样简单快乐的能力。
那片海，给了她独一无二的馈赠，也夺走了她的一部分。
她一首避免去回想，用工作和孤独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
首到陆巡出现，用他温和而固执的方式，一点点渗透进她的堡垒，让她几乎快要忘记那些过往的阴影。
而今天，那张照片无情地提醒了她。
她蜷缩在那里，很久没有动。首到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光斑。
忽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陆巡发来的消息。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点开，是球球和啾啾的合照。显然是刚拍的，球球温顺地趴在地上，啾啾则好奇地用爪子扒拉着金毛犬的耳朵，一副“称王称霸”的小模样。照片拍得温暖又生动。
下面跟着一条消息：「球球说，它想啾啾了。[图片]」
林深看着那张照片，看着那只傻乎乎笑着的金毛和自家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白猫，冰封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温暖的石子，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这样一种笨拙又温柔的方式，告诉她，他还在。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意交织在一起，涌上鼻腔。
她吸了吸鼻子，慢慢打字回复：「啾啾说，它才不想。」
消息发送成功。
几乎同时，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起来。
然后，又一条消息弹出：「那我想。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试试复刻研究所食堂的牛肉馅饼怎么样？」
他轻巧地越过了那条线，仿佛之前的冷却从未发生，自然地将两人拉回到那份日渐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日常中。
林深看着那条消息，良久，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下一个字：
「好。」
依赖的藤蔓，在经历过短暂的寒流后，似乎变得更加坚韧了一些。
它无声地缠绕，在过往的阴影和此刻的温暖之间，悄然架起一座细微的、却不容忽视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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