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的袭击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在哈马队长的指挥和士兵们的奋力搏杀下，闯入哨所院内的暗爪狼被尽数歼灭，围墙缺口的战斗也逐渐平息。外面的狼嚎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荒原的黑暗中，只留下满地的狼尸、斑驳的血迹和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危机暂时解除了，但哨所无人能够安眠。
士兵们拖着疲惫不堪、甚至带伤的身体，开始清理战场，加固被破坏的围墙缺口，哨塔上的警戒也增加了一倍。压抑的呻吟声从医疗室里传来，老格特医官正忙着给受伤的士兵清洗伤口、缝合上药，亥槟在一旁打着下手，脸色依旧苍白，但动作却异常专注和稳定。
克清没有被分配任务。他默默地帮胖玛莎烧了好几大锅热水送到医疗室，然后便找了个远离血腥味的角落——柴棚旁边一个堆放着废旧麻袋的地方——坐了下来，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
身体的疲惫和拳头上的疼痛阵阵袭来，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刚才那短暂战斗中的画面。恶狼扑来的腥风、亥槟惊恐的脸、自己挥出的拳头、哈马队长及时出现的背影、还有亥瀛那劈头盖脸浇下的水流……
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克清立刻警惕地抬起头，如同受惊的小兽。
来人是亥槟。他己经清洗干净手上的血污，但眉宇间的疲惫和那丝固有的忧郁却更加明显了。他手里端着两个木杯，里面冒着热气。
“格特医生煮了安神茶，”亥槟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停在几步远的地方，没有贸然靠近，只是将其中一个木杯轻轻放在克清旁边的地上，“喝一点吧，能暖和些，也好睡觉。”
克清沉默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杯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淡淡草药味的茶水，没有动。
亥槟似乎也没指望他立刻接受，自己捧着另一个杯子，在离克清不远不近的地方，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坐了下来，小口地喝着热茶。
夜色深沉，院子里火把的光芒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和低沉的交谈声，更远处是荒原永恒的风声。
一种奇怪的安静在两人之间弥漫。不是完全的沉默，也不是友好的交谈，更像是一种……战后幸存者之间的、无需言说的共处。
过了好一会儿，亥槟忽然轻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克清听：
“刚才……谢谢你了。”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要淹没在风声里，“如果不是你挡住那一下，我可能就……”
克清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依旧低着头，没有回应。道谢？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神谕裂痕：神魔混血录》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这种情绪对他而言太过陌生。
亥槟似乎也不在意他是否回应，只是继续看着手中杯子里袅袅升起的热气，眼神有些恍惚。
“我很小的时候……也遇到过狼，但不是这种邪兽……”他低声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普通的野狼……它们袭击了我们的商队……我父亲……他为了保护我和妈妈……”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种深切的、仿佛刻入骨髓的悲伤和恐惧，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克清依旧沉默着，但抱着膝盖的手臂却微微收紧了一些。商队？父亲？保护？这些词汇离他无比遥远，却又莫名地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被死死封存的角落。他想起了老奇恩工坊里那声戛然而止的孩童哭声。
亥槟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些痛苦的回忆压下去：“后来……我就很怕这些东西……即使……即使有了这点控水的能力，好像也……没什么用。”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和无奈。
力量……并非无所不能。这个认知，克清似乎有些共鸣。他那不受控制的力量，带来的更多是痛苦和恐惧。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亥槟喝完了杯里的茶，站起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依旧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克清。
“那个……”他犹豫了一下，轻声说，“你的拳头……很厉害。和哈马队长教的发力方式很像。”
说完这句，他不再停留，转身慢慢走回了营房。
院子里又只剩下克清一人。
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亥槟的低语，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了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恐惧、悲伤、无力、感谢……还有对他力量的观察。
这些复杂而陌生的情绪和信息，是他从未在影爪体验过的。那里只有命令、服从、惩罚和利用。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
克清的目光终于落在那杯早己不再冒热气的安神茶上。
他沉默地伸出手，端起了杯子。茶水己经温凉，带着草药的苦涩味道。
他小口地喝了下去。
味道并不好，但一股暖意还是顺着喉咙流了下去，驱散了些许深夜的寒冷。
他将空杯子放在一边，重新抱紧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黑沉沉的眼睛望着哨塔上跳动的火光。
守夜的低语消散在风里，却有一些东西，悄无声息地渗入了克清紧闭的心扉。
这一夜，依旧漫长。但似乎，不再那么绝对的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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