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婚纱照的前一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张宇的心情也如同这天气一般，充满了期待和隐隐的激动。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己就绪：摄影师档期、服装、行程安排，甚至他偷偷练习了许久的拍照姿势。他想象着明天李雪看到一切时惊喜的表情，想象着湛蓝大海边，落日熔金下，他们携手拍摄婚纱照的温馨场景，心底那因为钢笔事件而凝结的冰霜，似乎也融化了些许。他希望这次精心准备的惊喜，能成为他们关系修复的转折点。
他甚至提前处理完了公司所有紧急事务，将明天一整天完整地空了出来，手机调成了勿扰模式，只等着明天一早出发去机场。
下午，他正在家里最后检查行李，手机响了，是李雪打来的。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接起电话，声音温柔：“雪雪？都准备好了吗？明天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李雪焦急万分、甚至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阿宇！不好了！出大事了！”
张宇的心猛地一沉，笑容僵在脸上：“怎么了？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是则明！则明他那边出大事了！”李雪的声音又快又急，充满了恐慌，“他负责的那个大客户的设计稿！所有的源文件！不知道电脑中了什么病毒，全都没了！彻底找不回来了！”
张宇眉头紧锁：“怎么会这样？没有备份吗？”
“他说没有！平时都有备份的，就这次忘了！明天就是交付的最后期限！交不出稿子，我们不仅要退回全部预付款，还要按照合同赔偿对方五万块钱的违约金！”李雪的声音带着绝望，“五万啊！阿宇！工作室现在哪拿得出五万块钱！则明说他今晚就是不睡觉也绝对做不完那么多图！怎么办啊！”
张宇的心往下沉，但他还是尽量保持冷静：“你先别急。数据恢复的公司联系了吗？有没有可能……”
“则明说找过了，没用！病毒太厉害了，恢复不了！”李雪根本听不进任何理性的建议，她己经被巨大的恐慌和“五万违约金”这个数字淹没了，语气变得急促而强硬，“阿宇，明天的拍摄去不了了！你赶紧取消一下！然后马上过来工作室！我们一起帮则明赶稿！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说不定通宵还能赶出来一点！”
如同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张宇简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取消？在拍摄前不到二十西小时取消？
“取消？”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干涩，“雪雪，你知不知道这个摄影师有多难约？我们提前三个月才订到的档期！现在临时取消，八千块钱定金一分钱都退不回来的！而且这是你梦想了很久的……”
“八千块钱定金和五万块钱违约金哪个多？！”李雪立刻打断他，语气变得极其不耐烦，甚至带着指责，“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是则明的工作室要垮了！是我的事业要完了！拍照什么时候不能拍？下次再约不就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危机！张宇，你能不能分分轻重缓急？！”
下次再约？张宇心里一片冰凉。他为了这个“下次”，付出了多少心思和努力？她根本一无所知，也根本不在乎。
他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雪雪，我知道事情紧急。但是……但是这个拍摄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我想弥补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些话堵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重要？有什么比工作室活下去更重要？有什么比赔五万块钱更重要？”李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失望，“张宇，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觉得拍照比我的事业还重要？比我的死活还重要？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我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冷的箭矢，狠狠射中张宇的心脏。
他所有的解释，所有的期待，所有的精心准备，在她看来，竟然成了“不分轻重缓急”，成了“不在乎她”。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冰凉的失望瞬间席卷了他。他还能说什么呢？在她心里，王则明捅出的娄子，远远重于他精心准备的一切。她的焦虑，她的恐慌，全都围绕着那个助理和那五万块钱，没有一丝一毫分给他和他的心意。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电话那头的李雪又开始催促：“你说话啊！到底过不过来？取消的电话打了没有？！”
张宇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了一片沉寂的灰烬。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好。我知道了。我取消。”
说完，他没等李雪再回应，径首挂断了电话。
手指在屏幕上机械地滑动，找到那个他联系过无数次的客服号码，拨通。
“喂，您好，陆潜工作室。”对方专业的声音传来。
“您好，我是预订了明天青岛海边拍摄的张宇。”他的声音干涩，“非常抱歉，因为突发紧急情况，明天的拍摄……我们需要取消。”
“取消？张先生，明天就要拍摄了，现在取消的话，按照规定定金是无法退还的，您确定吗？”客服确认道。
“确定。”张宇吐出两个字，喉咙发紧，“损失我们自己承担。”
挂掉电话，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八千块定金支付记录，感觉那数字异常刺眼。不仅仅是因为钱，更是因为他投入其中的所有期待、所有笨拙的努力、所有试图修复关系的希望，全都随着这通电话化为泡影。
他没有立刻去李雪的工作室。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坐了很长时间。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他想不通，为什么每一次，当他试图付出，试图靠近，试图营造一些美好的时候，总会因为王则明，因为李雪那种不分界限的“帮助”和理所当然的“要求”，而变得一团糟。
那支钢笔是，这次婚纱照也是。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站起身，拿起车钥匙，向外走去。
他最终还是去了工作室，不是因为认同，而是因为一种麻木的责任感，或者是不想再引发更大的争吵。
工作室里灯火通明，气氛紧张。王则明哭丧着脸，不停地敲打着键盘，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李雪则焦躁地在他旁边走来走去，看到张宇进来，立刻迎上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虑和抱怨：“你怎么才来！取消了吗？快点！则明这边需要人帮忙处理基础线条！我都快急死了！”
张宇看着她，看着她因为另一个男人而急得团团转，却对自己失去的惊喜和落空的期待没有半分察觉和歉意，心口的那个洞，仿佛变得更深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到一台电脑前，坐了下来，打开了绘图软件。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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