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人风波过后，片场的气氛彻底变了。
再没人敢用看新人的眼光看樊胜美，称呼都客气地变成了“樊老师”。
道具组会特意给她多备一把椅子，茶水永远是温的。
姜若琳请了好几天假，再回来时，整个人都蔫了，看见樊胜美就绕道走。
樊胜美对这一切没什么感觉，她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最后一场戏上。
那是她这个角色的结局。
也是她和顾时洲的最后一场对手戏。
剧本里，她的角色为了保护男主角，选择独自背负所有罪名，远走他乡，两人在码头做最后的告别。
这是一场死别。
拍摄前一天，顾时洲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找她讲戏。
樊胜美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剧本，坐了一整夜。
她没有去设计该怎么哭，怎么说台词。
她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
想起那些被逼到墙角，不得不放弃，不得不告别的瞬间。
天亮的时候，她合上剧本，整个人己经不是樊胜美了。
* * *
拍摄当天，海边码头。
天空阴沉，灰色的云压得很低，海风吹在人脸上，又冷又咸。
气氛压抑得可怕。
张明导演坐在监视器后，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没催促任何人。
他知道，这场戏，急不得。
樊胜美换好了戏服，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
她没化妆，脸上是熬了一夜的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的海面。
顾时洲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同样沉默着。
“准备好了吗？”张明导演通过对讲机，轻声问。
樊胜美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各部门就位！”
“A！”
镜头缓缓推近。
樊胜美转过身，看向顾时洲。
汽笛声在远处响起，像催命的钟。
她看着他，努力地想扯出一个笑容，嘴角却怎么都扬不起来。
“船要开了。”
她的声音很轻，被海风吹得有些散。
“我该走了。”
顾时洲看着她，眼神复杂，痛苦、愤怒、不解，全都压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为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像困兽的低吼。
“告诉我，为什么！”
樊胜美的手腕被他抓得很痛，可她感觉不到。
她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张让她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的脸。
戏里的台词，现实里的情感，在这一刻，混在了一起。
她分不清自己是在和剧里的角色告别，还是在和这段时间的顾时洲告别。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一颗，两颗，怎么都止不住。
她张了张嘴，剧本上那句“忘了我吧”，堵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真的要崩溃了。
“卡！准备……”
张明导演看她情绪不对，刚要喊停。
顾时洲却抬起另一只手，对着导演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轻微的、继续的手势。
然后，他松开了她的手腕。
他用自己的表演，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眼中的愤怒和不解，慢慢褪去，变成了一种巨大的，令人心碎的悲伤。
“我明白了。”
他看着她，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这是剧本上没有的台词。
他完全接住了她失控的情绪，并把它变成了角色间的共鸣。
樊胜美愣住了。
她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
按照剧本，他接下来，应该决绝地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樊胜美，让高冷影帝破防了他确实转身了。
可只转了一半，就停住了。
他背对着镜头，肩膀微微颤抖。
片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导演都忘了手里的对讲机。
几秒钟后。
顾时洲缓缓地，又转了回来。
他重新走向樊胜美，在全场错愕的注视下，抬起了手。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
他温热的指腹，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拭去了那滴，正顺着她脸颊滑落的，滚烫的泪。
那个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海风停了，汽笛声远了。
樊胜美的世界里，只剩下他指尖的温度，和他那双，盛满了疼惜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了角色的挣扎，也没有了影帝的疏离。
只有顾时洲。
一个最真实的，最柔软的顾时洲。
“卡！”
张明导演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
“好！太好了！！”
他冲过来，一把抱住顾时洲，语无伦次地大喊。
“神来之笔！这绝对是神来之笔！”
整个片场，在死寂了几秒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人都被刚才那一幕震撼了。
可镜头之外，那两个人，却还站在原地，凝视着对方。
顾时洲的手，还停在樊胜美的脸颊旁。
樊胜美的眼泪，还在往下流。
戏，杀青了。
他们却好像，都还没能从里面走出来。
* * *
当晚，杀青宴。
酒店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樊胜美换了条简单的裙子，化了淡妆，安静地坐在角落里。
很多人过来敬酒，祝贺她，称赞她的演技。
她都礼貌地一一回应，心里却空落落的。
她时不时地，会朝主桌的方向看一眼。
顾时洲被投资人和制片方围在中间，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他好像己经彻底出戏了。
只有她一个人，还困在码头的那个下午。
宴会进行到一半，制片人拿着话筒走上台，满面红光。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
“就在刚才，我们电影的第一支先导预告片，全网上线了！”
台下响起一片欢呼和掌声。
“而且！”制片人故意卖了个关子，提高了音量，“上线不到半小时，己经爆了！”
他指向身后的大屏幕。
屏幕亮起，开始播放那段一分多钟的预告片。
激烈的剪辑，配上恢弘的音乐，将电影的悬念和质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最后一个镜头出现时，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画面里，是阴沉的天，灰色的海。
顾时洲转过身，走向泪流满面的樊胜美。
特写镜头，对准了他抬起的手，和他那双，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的，温柔到令人心碎的眼睛。
他的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
画面定格。
一行字，缓缓浮现。
【我的作品，不许有瑕疵。】
宴会厅里，炸开了锅。
“天哪！这个镜头太绝了！”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樊胜美坐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身边的助理小姑娘，正激动地拿着手机，把屏幕凑到她面前。
“樊姐！你看！你看！”
手机屏幕上，是微博的热搜榜。
第一名的词条，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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