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刻石的墨香似乎还未散尽,浩荡东巡的队伍尚未离开齐地故土,一个意料之中却又略显突兀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始皇嬴政的行营之外。
来人正是方士徐福。
与数年前初次献策时相比,他显得更加“仙风道骨”,衣袂飘飘,眼神中带着一种混合了虔诚与狂热的自信。他通过中车府令赵高,再次请求面圣,声称有要事启奏,关乎陛下长生与帝国永昌。
行营大帐内,嬴政端坐于上,听着赵高的禀报,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李斯、蒙毅等近臣侍立一旁,神色各异。李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对这些装神弄鬼的方士向来缺乏好感。
“宣。”嬴政淡淡开口。
徐福趋步入内,恭敬跪拜,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恭贺陛下刻石记功,德被西海!陛下之功业,虽三皇五帝亦不能及!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痛而恳切,“臣近日夜观天象,感应仙机,深觉陛下如此圣主,若不能得享永寿,实乃天地万物之大憾!前次东渡,虽历艰辛,却己窥得仙山踪迹,只因船队简陋,准备不足,未能竟全功,恳请陛下再予资助,福必率更大船队,携重礼,再访蓬莱、方丈、瀛洲,为陛下求得长生不死之药!”
他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将始皇的长生视为己任。
帐内一片寂静。李斯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强忍着出言驳斥的冲动。蒙毅则微微皱眉,觉得此事太过虚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帝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是斥其荒诞,还是再次被其说动?
嬴政的目光落在徐福身上,深邃难测。他沉默了片刻,就在徐福内心忐忑不安之时,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令人意外:
“仙山踪迹?具体在何方海域?需多大船队?多少人员物资?几何时日?”
徐福一愣,没想到皇帝问得如此具体务实,但随即狂喜,以为皇帝己然心动,连忙将自己早己准备好的、极其夸张的数字报上:“回陛下,仙山渺茫,需巨舰五十艘,携童男童女各五百,百工、谷物种子、各类珍宝无数,并需强弩卫士护航……此行或许需三五年,方能功德圆满……”
这个要求,足以掏空一个小国的国库。
李斯终于忍不住,出列躬身:“陛下!徐福所言,虚无缥缈,耗资巨万而成效难料,恐……”
嬴政却抬起手,止住了李斯的话头。
他当然不信什么长生不死药。作为穿越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生命的规律。徐福的骗局,在他眼中如同透明。
但是……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营帐,投向了东方那无垠的蔚蓝大海。徐福口中虚无缥缈的“仙山”,全球归秦:朕的星辰帝国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全球归秦:朕的星辰帝国最新章节随便看!在他脑海中对应的,却是模糊的朝鲜半岛、日本列岛,甚至是更广阔的太平洋彼岸的轮廓!
“准了。”嬴政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帐内。
李斯、蒙毅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徐福则是喜出望外,几乎要在地。
“所需船队、人员、物资,由少府及琅琊郡守协力筹措,务必尽速办妥。”嬴政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批准了一项普通的工程,“徐福,朕予你所需一切。望你莫负朕望,务必寻得……仙药归来。”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臣!臣万死不足以报陛下天恩!必为陛下求得仙药!”徐福激动得涕泪横流,连连叩首。
待徐福感恩戴德地退下后,李斯终于忍不住急切问道:“陛下!您明知此人……”
嬴政转过身,走到帐壁悬挂的那幅略显粗糙的海域图前,手指点在了琅琊之外那片广阔的空白之上。
“丞相,你看这海,有多大?”
李斯一怔,答道:“古籍所载,东海之外,不过些许蛮荒岛屿……”
“古籍?”嬴政轻笑一声,带着一丝超越时代的嘲弄,“古籍还说天圆地方呢。”
他的手指用力在海图上划出一道弧线:“徐福能否找到仙药,无关紧要。但他这支船队,携带着朕提供的、远超他想象的物资和装备,就是朕投向茫茫大海的眼睛和触手!”
“朕要他们绘制海图,记录洋流,探索岛屿,验证朕心中的一些猜想。若真能发现新地,无论其上有无仙药,对我大秦而言,皆是远超长生虚妄的、实实在在的功业!”
李斯恍然大悟,心中震撼无以复加!陛下此举,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求仙为名,行为帝国探索海洋之实!耗费虽巨,但若真能开辟海上通道或发现新的疆域,其战略价值确实不可估量!
“陛下深谋远虑,臣……臣远不能及!”李斯深深拜服。
不久,琅琊港再次忙碌起来。无数的物资开始汇聚,工匠日夜赶造巨舰,童男童女、百工巧匠、精锐卫士被逐一挑选出来。一场声势浩大、以寻仙为名的官方海洋探险行动,即将启航。
徐福沉浸在被巨大信任和资源砸中的狂喜里,一心做着找到仙药、封侯拜相的美梦。
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皇帝手中一枚投向未知世界的探路石。他的命运,早己被那位深谙海洋重要性的穿越者皇帝,赋予了全新的、远超他想象的意义。
海风猎猎,吹动着港口黑色的龙旗,也吹动着帝国向着蓝色疆域迈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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