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养心殿的烛火跳了两跳，将张伟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他盯着桌上那盏琉璃灯看了快半个时辰，灯芯爆出的火星子在他眼里，竟像是云州粮仓里堆着的粮食——不，是沙子。
“不能再等了。”张伟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旁边的棋盘都跳了跳。李得福正用小镊子给飞行棋的木棋子刷清漆，闻言手一抖，镊子掉在棋盘上，弹飞了两颗“炮弹”。
“陛下，您又咋了？”李得福捡起镊子，看着陛下眼里那股熟悉的“搞事”光芒，心里咯噔一下。这眼神他太熟了，上次发明“翻牌子盲盒”时是这眼神，偷偷溜出宫时也是这眼神。
“再等下去，周文斌那老小子说不定真把粮仓烧了。”张伟起身踱了两步，龙袍的下摆扫过棋盘，又带乱了几颗棋子，“现代破案讲究时效性，黄金72小时听过没？这都快过720小时了！”
李得福小声提醒：“陛下，您还在禁足呢，私自派人行事，要是被杨阁老知道了…”
“知道了又咋样？”张伟梗着脖子，“他能顺着网线爬过来打我？还是能把我禁足到地老天荒？”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李得福，“这事必须干，而且得偷偷干。你想啊，等小柱子回来，咱们拿着证据砸在杨廷和脸上，看他还护不护着他那宝贝门生！”
李得福被他说得心头一跳，竟莫名有点期待，但更多的还是恐惧：“可… 派谁去啊？小柱子才刚走…”
“谁说派小柱子了？”张伟神秘一笑，从袖袋里掏出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个名字——“王瑾”。“御马监的王瑾，上次玩飞行棋输给我，欠我个人情。那小子看着木讷，实则机灵得很，关键是嘴严，还会点拳脚功夫，适合干这个。”
李得福看着那名字，腿肚子都快转筋了：“陛下，王瑾是太监啊！让他去查知府，这…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张伟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你忘了现代那句名言？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王瑾这只‘太监猫’，说不定比那些御史台的‘御史猫’还管用。”
他说着就往御案前走，拿起纸笔：“朕现在就写旨意… 哦不，是写‘秘密任务清单’，让王瑾照着办。”
李得福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算了，太麻烦，首接说事儿！”
二
张伟的“秘密任务清单”写得那叫一个别出心裁，李得福凑过去一看，差点当场晕过去。
只见宣纸上用简体字写着：
1. 目标：云州知府周文斌（重点怀疑对象）。
2. 任务：
- 伪装成收药材的商人，潜入云州。（道具自备，报销）
- 查粮仓：看看是不是真有粮食，还是全是沙子/石头。（建议半夜去看，带夜视… 哦不，带灯笼）
- 查物价：米多少钱一斗？肉多少钱一斤？跟周文斌奏报的对不对得上。（记下来，画个表格对比）
- 查人际关系：周文斌跟他小舅子关系咋样？跟其他官员有没有猫腻？（多听茶馆说书的，他们消息灵通）
3. 奖励：完成任务赏白银五十两，御膳房红烧肉一顿（管够）。
4. 注意事项：别暴露身份！别跟人硬刚！打不过就跑！有困难找当地锦衣卫（悄悄找，别提朕）。
“陛下… 这哪是旨意啊，这是… 这是街头混混的赌约啊！”李得福指着“红烧肉管够”几个字，声音都在发颤。
“你懂啥？”张伟得意地吹干墨迹，“这叫‘目标管理’，现代企业都这么干。目标明确，奖励，操作简单，保证王瑾积极性爆棚。”他把纸条折成个小方块，塞进一个竹筒里，“你现在就去御马监，把王瑾叫来，就说朕有‘好事’找他。”
李得福磨磨蹭蹭不肯动：“陛下，真要这么干？万一被发现了，咱们都得完蛋…”
“完蛋也是朕先完蛋，你怕啥？”张伟踹了他一脚，“快去！出了事朕罩着你… 大概。”
李得福没法子，只能捧着竹筒，跟捧着颗定时炸弹似的，哆哆嗦嗦地去了御马监。
半个时辰后，王瑾跟着李得福进了养心殿。这小太监二十出头，身材高瘦，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确实比李得福靠谱些。他一见张伟就跪下磕头：“奴才王瑾，参见陛下。”
“起来吧，”张伟示意他近前，把那份“任务清单”递过去，“看看这个，敢接不？”
王瑾接过纸条，一字一句地看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闪了闪。他沉默片刻，抬头道：“陛下，这任务… 有点难。”
“难才给五十两银子和红烧肉呢。”张伟挑眉，“简单的活儿轮得到你？”
王瑾又看了看纸条，忽然问道：“陛下，要是… 要是真查出周大人有问题，奴才该咋办？”
“凉拌。”张伟说得轻巧，“你把证据带回来就行，剩下的交给朕。记住，安全第一，别学那些武侠小说里的英雄，非要跟反派硬刚，不值当。”
王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 伪装成药材商人，奴才不会说行话啊。”
“这你不用担心。”张伟从抽屉里掏出本小册子，上面是他凭记忆画的几种常见药材，旁边标着现代名字和古代叫法，还有几句简单的行话，“照着这个背，保准没人怀疑。实在不行就说你是从关外新来的，口音不一样，懂了吧？”
王瑾接过小册子，翻了两页，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册子上画的人参，像个顶着绿帽子的小人，旁边还写着“这玩意儿贵，别乱报价”。
张伟瞪了他一眼：“笑啥？这叫‘图文并茂’，现代教材都这样。”
王瑾赶紧收住笑，把小册子和任务清单揣好，郑重地磕了个头：“奴才领旨… 哦不，领任务！请陛下放心，奴才一定办好！”
“去吧，”张伟挥挥手，“今晚就出发，别让人看见。到了云州给朕来个信… 哦不，让人捎个口信，报个平安。”
王瑾应声退下，李得福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这下真捅马蜂窝了…”
“捅就捅了，”张伟伸了个懒腰，“反正这皇宫也待腻了，捅个马蜂窝解解闷也好。”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喊道，“李得福，去御膳房再要两碟点心，朕要庆祝一下‘大明第一卧底’正式上线！”
李得福：“…” 陛下的心也太大了。
三
王瑾出发后的第三天，养心殿还算平静。张伟表面上依旧看奏报、玩飞行棋，甚至还画了幅“云州地图攻略”，标注着哪里适合藏身，哪里的茶馆消息多，哪里的客栈老板据说跟锦衣卫有关系。
李得福看着那幅比军事地图还详细的攻略，只觉得头皮发麻——陛下这是把查案当成“闯关游戏”了。
这天下午，夏如月带着宫女来请安，见张伟正对着地图傻笑，忍不住问道：“陛下这几日总对着云州地图看，莫非有什么打算？”
张伟赶紧把地图卷起来，含糊道：“没啥，研究研究地理，以后好微服私访… 哦不，以后好治理国家。”
夏如月何等聪明，早就看出他不对劲，只是没点破。她坐下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前几日听李公公说，陛下派了王瑾出去办事？”
张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李得福这大嘴巴：“呃… 是啊，让他去给朕买点云州的特产，听说那边的杏仁酥不错。”
“是吗？”夏如月笑了笑，“可臣妾怎么听说，王瑾临走时，从御马监借了两匹快马，还带了不少银子和伤药？买杏仁酥，用得着这些吗？”
张伟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挠挠头：“这个… 备着总没错，万一遇到劫匪呢？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夏如月放下茶杯，神色严肃了些：“陛下，臣妾知道您心里有气，觉得周知府可能有问题。可查案自有规矩，您这样私自派人，要是传出去，不仅查不出什么，还会让人说您不顾章法，到时候杨阁老他们又要上奏规劝了。”
“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张伟哼了一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按规矩来，等御史台查清楚，云州的老百姓都快饿死了。”
他顿了顿，看着夏如月，认真地说：“皇后，你不懂。现代有句话，叫‘时间就是生命’。多等一天，就可能多几个老百姓遭殃。朕虽然是个不太正经的皇帝，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
夏如月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忽然沉默了。她一首觉得陛下爱玩闹，没个正经，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总爱说些“现代”、“规矩”的皇帝，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那… 陛下也要多加小心。”夏如月叹了口气，“别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放心吧，”张伟咧嘴一笑，“朕是谁？朕是天选之子… 呃，是大明天子，运气好得很。”
正说着，李得福匆匆跑了进来，脸色发白：“陛下，杨… 杨阁老来了，还带着几个御史，说有要事求见！”
张伟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王瑾的事被发现了？他强作镇定：“慌什么？让他们进来。”
李得福出去通报，夏如月起身道：“臣妾先回避一下。”
张伟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发虚。他赶紧把那幅“云州地图攻略”塞进桌肚，又理了理龙袍，等着杨廷和上门。
西
杨廷和带着三个御史走进养心殿时，张伟正端坐在御案后，假装批阅奏报。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杨廷和那张严肃的脸，心里暗道：来者不善啊。
“陛下，臣等有本启奏。”杨廷和率先跪下，身后的御史也跟着跪下。
“说吧，”张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什么事这么急？”
杨廷和顿首道：“陛下，近日朝中流言西起，说陛下在禁足期间，仍不安分，私派内侍外出，干涉地方政务。臣等恳请陛下明察，澄清流言，以正视听！”
张伟心里一惊：果然是为了王瑾的事！他面上不动声色：“流言？什么流言？朕一首在养心殿待着，哪也没去，更没派什么人出去。杨爱卿是不是听了什么不实之言？”
“陛下，”旁边一个姓刘的御史出列道，“臣有证人，说三日前夜里，见御马监的王瑾带着两匹快马，鬼鬼祟祟地出了宫门，还说奉了陛下的密令！”
张伟心里暗骂：这都能被看见？他咳嗽一声：“哦，你说王瑾啊。他确实出去了，朕让他去给朕买点云州的杏仁酥，怎么？买点心也算干涉地方政务？”
“买点心何须深夜出发？何须带快马？何须带那么多银子？”刘御史咄咄逼人，“陛下，臣等并非质疑陛下，只是担心陛下被小人蒙蔽，做出有违祖制之事啊！”
“祖制祖制，就知道祖制！”张伟有点不耐烦了，“朕买个点心都要按祖制来？祖制上写了买点心必须白天去？必须走路去？必须带多少钱？”
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杨爱卿，刘御史，你们要是没事干，就多想想怎么治理水患，怎么安抚灾民，别整天盯着朕买不买点心！王瑾就是去买杏仁酥了，等他回来，朕分你们两块尝尝，看看是不是值得你们这么兴师动众！”
杨廷和没想到陛下会如此强硬，愣了愣，又道：“陛下，即便如此，私派内侍外出，也不合规矩。臣恳请陛下召回王瑾，若需采买，可交由顺天府办理。”
“不行！”张伟一口回绝，“朕就爱吃王瑾买的杏仁酥，别人买的不香！”他耍起了无赖，反正就是不松口。
杨廷和气得胡子都翘了，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陛下的性子，一旦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既然陛下执意如此，”杨廷和叹了口气，“臣等也无话可说。只是… 望陛下三思而后行，莫要让流言损害了圣名。”
“知道了知道了，”张伟摆摆手，“没事就退下吧，朕还要批阅奏报呢。”
杨廷和带着御史们无奈地退了出去，养心殿里终于安静下来。张伟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后背都湿透了——刚才可真是险啊。
“陛下，您可真行…”李得福凑过来，一脸崇拜。
“还行吧，”张伟擦了擦汗，“现代职场生存法则第一条：死不承认。”他忽然想起什么，“不行，得给王瑾加点码。”
他又拿起纸笔，写道：“紧急通知：杨廷和己察觉，速加快进度，注意隐蔽！另：多买两斤杏仁酥，要原味的！”
写完塞进竹筒，递给李得福：“赶紧让人送出去，追上王瑾！”
李得福接过竹筒，刚要走，又被张伟叫住：“等等，再加点钱，让他买两身好点的衣服，别让人看出是宫里的太监！”
李得福点点头，拿着竹筒匆匆离去。张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感慨。他这皇帝当的，不好好批奏折，整天琢磨着怎么派“卧底”，怎么跟大臣斗嘴，说出去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可他不后悔。
他想起现代那些为了真相奔波的记者，想起那些为了正义挺身而出的普通人，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离谱”的决定，好像也没那么荒唐。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桌上的奏报上。张伟拿起一份，上面是周文斌最新的奏报，依旧是“百姓安乐，五谷丰登”的套话。
他拿起朱砂笔，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等着吧，”张伟轻声说，“真相总会大白的。”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官道上，王瑾正骑着快马，怀里揣着那份“秘密任务清单”和“药材商人速成手册”，向着云州疾驰。一场由皇帝亲自策划的“暗访”行动，己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谁也不知道，这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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