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的灯光冰冷而刺眼,映照着梁文远毫无血色的脸。老杨头手腕上那道细微的红痕,像是一道耻辱的烙印,也像是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他心中压抑己久的怒火和决绝。
防守,换来的只是对方得寸进尺的试探和伤害。秦风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次次吐出信子,挑战着他的底线。这一次,甚至将主意打到了昏迷不醒的老人身上!
不能再等了。
梁文远以需要休息平复情绪为由,婉拒了苏雨晴让他继续留在安全屋的建议,坚持回到了殡仪馆宿舍。他知道,只有在这里,在这个充斥着阴气与老杨头气息的地方,他才能进行下一步——那本《百邪辟易杂录》中记载的、他从未敢轻易尝试的禁忌之法。
宿舍里空无一人。李眼镜不知去了哪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梁文远反锁好门,拉上窗帘,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他从行李箱最隐秘的夹层里,再次请出那本泛黄脆弱的《百邪辟易杂录》。油布包裹被打开,那股混合着岁月、草药和未知力量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躁动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丝。
他首接翻到了后半部分,那些字迹更加潦草、图案更加诡异、旁边往往标注着「慎用!」、「损阴德!」甚至「九死一生!」的篇章。
他要找的,不是攻击性的邪术,那与他心性不符,也极易反噬。他要找的,是一种名为「千里一线牵」的偏门追踪术。
根据杂录记载,此法并非真正千里追踪,而是利用与被追踪者密切相关的物品(最好是血液、毛发或长期佩戴的贴身之物),结合特殊仪式和药引,在一定范围内(通常是一座城市内),模糊感应到对方的方位和大致状态。施法难度高,对心神消耗极大,且一旦对方有防备或身处特殊能量场,极易失败甚至遭受反冲。
老杨头手腕的血痕……秦风那缕头发……以及实验室里那些疑似“摆渡人”的法器……这些碎片在梁文远脑中拼接。
他有一种强烈的首觉,秦风取走老杨头的血样,绝不仅仅是为了基因研究那么简单!很可能与那些邪门法器有关!或许,老杨头的血,是启动或者控制某些东西的“钥匙”!
必须找到秦风现在的藏身之处!在他完成那邪恶目的之前!
下定决心,梁文远开始准备。所需材料颇为诡异:需要午夜子时的无根水(雨水)、三年以上的公鸡冠血粉末(他之前跟着老杨头备下了一点)、老坟头的无根土(后院老槐树下取了一点)、以及……施术者自身的三滴指尖血。
最后,还需要一件与秦风密切相关的物品——那缕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头发,正缠绕在铜钱上。
子时将至,窗外万籁俱寂,连风声都仿佛停滞。殡仪馆的夜,总是比别处更沉、更死寂。
梁文远在宿舍中央清出一块空地,用食盐撒了一个简单的圆圈,自己盘膝坐于圈内。面前放着一个小瓷碗,里面按照特定顺序和比例加入了无根水、鸡冠血粉、坟头土,搅拌成一种浑浊不堪、散发着怪味的糊状物。
他深吸一口气,回忆起老杨头教过的凝神口诀,努力排除杂念。然后,用一根消过毒的缝衣针,刺破自己左手中指指尖,挤出三滴殷红的鲜血,滴入碗中。
血液融入的瞬间,碗中的混合物仿佛活了过来,微微沸腾了一下,颜色变得更加暗沉,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铁锈和腐朽物混合的腥气。
梁文远强忍着不适,将缠绕着头发的铜钱放入碗中浸泡。然后双手按着碗沿,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开始在脑中观想秦风的面容、气质、以及那晚在车上感受到的冰冷气息,同时口中低声念诵起那拗口无比的「千里一线牵」咒语。
咒语声沙哑而微弱,在寂静的宿舍里回荡,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引动着碗中的混合物微微旋转起来。那缕头发在血糊中缓缓舒展,仿佛有了生命。
梁文远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点点抽离,投入到一个冰冷、黑暗、布满无数杂乱光点的虚空之中。头痛欲裂,心神消耗极大,像是熬夜了三天三夜般疲惫。
他努力维持着观想,咒语不敢停歇。
渐渐地,在那无尽的黑暗虚空中,一个微弱、闪烁不定的光点似乎与他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联系!那光点散发出的气息,冰冷、理性、却又带着一丝隐藏极深的贪婪和狂热——是秦风!
成功了!梁文远心中刚升起一丝欣喜!
突然!
那光点猛地爆发出强烈的、令人心悸的赤红色光芒!仿佛一头沉睡的凶兽被惊醒!一股冰冷、霸道、充满敌意的意念顺着那丝联系猛地反冲回来!
“噗——!”梁文远如遭重击,胸口剧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洒落在碗中和地板上!眼前的虚空瞬间破碎!
法术被强行中断!遭到了极其凶猛的反噬!
碗中的混合物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并且迅速干涸龟裂!那枚铜钱“咔嚓”一声,从中裂开!那缕头发则瞬间变得枯黄焦黑,化为飞灰!
梁文远瘫倒在地,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浑身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失败了……而且……被发现了……
秦风那边,一定有极其厉害的防护手段,或者他本身……就并非普通人!
就在他意识模糊,几乎要昏厥过去时——
“咚!咚!咚!”
宿舍的门,被敲响了。
声音不大,却极其有规律,不疾不徐,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瘆人。
梁文远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寒毛瞬间竖起!
这个时候?谁会来敲门?李眼镜?他有钥匙。保安?不会这么礼貌。
那会是谁?
敲门声停歇了。门外一片死寂。
梁文远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
几秒钟后。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个节奏,那个力度,仿佛敲门的人有着无限的耐心。
梁文远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刺激着他恢复了一丝力气。他艰难地挪到门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颤抖着问道:“……谁?”
门外,沉默了片刻。
然后,一个极其古怪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又像是喉咙漏风的老旧风箱,扭曲变形,根本无法分辨男女老少:
“……东西……掉了……给你……送回来……”
东西?什么东西?梁文远头皮发麻!
“什么东西?你是谁?”他厉声问道,声音却因为虚弱而发颤。
“……你的……血……”门外的声音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笑声,“味道……不错……还给你……”
话音刚落,一股浓稠的、暗红色的、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液体,竟然无声无息地从门底下的缝隙里,缓缓流淌了进来!
正是他刚才喷出的那口鲜血!
但这血……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在地上蜿蜒流动,甚至试图重新汇聚起来!
梁文远看得魂飞魄散!这是什么邪术?!
与此同时!
“哐当!哐当!”
宿舍的窗户玻璃突然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猛烈撞击!不是风吹,而是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下地、执着地撞着玻璃!透过窗帘缝隙,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的黑影在外面晃动!
敲门声、流血声、撞窗声……交织成一曲恐怖的催命符!
梁文远背靠墙壁,滑坐在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法术反噬,身体虚弱,门外是未知的恐怖邪物,窗外还有诡异的撞击!
秦风的反击来了!如此迅速!如此诡异!如此狠毒!
他这是要把自己逼死在这间宿舍里!
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那本摊开在地上的《百邪辟易杂录》上。页面正好停留在记载着另一种更极端、更危险的法门的一页——「燃魂驱邪」!
以自身精血魂力为引,燃烧生命,短时间内爆发出强大的纯阳之气,驱散邪祟!但后果极其严重,轻则元气大伤,折损阳寿,重则魂魄受损,沦为废人!
没有选择了!
梁文远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猛地抓起地上那滩尚未凝固的、属于自己的鲜血,胡乱地抹在额头、胸口和手掌上!然后按照书上的图示,双手艰难地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
他张开嘴,用尽最后的气力,就要念诵那玉石俱焚的咒文!
就在第一个音节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
“嗡——嘛——呢——叭——咪——吽——”
一阵庄严肃穆、宏大平和的佛家真言,如同洪钟大吕,突然从窗外滚滚而来!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涤荡人心的力量!
真言所至,门底下那蔓延的污血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蒸发消退!窗外那撞击玻璃的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瞬间消失无踪!连那持续不断的敲门声也戛然而止!
一切诡异现象,如同潮水般退去。
宿舍内外,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那恢弘的六字大明咒余音,仿佛还在空气中隐隐回荡。
梁文远结着手印,僵在原地,整个人如同虚脱般,被冷汗彻底浸透。
得救了……是谁?
他艰难地挪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月光下,后院那棵老槐树下,一个瘦高的、穿着破旧僧袍(却留着头发)、背影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缓缓收起一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木鱼。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人微微侧过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眼神却异常清澈平和的脸庞,对着他所在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树影之中,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梁文远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后院,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帮自己?他念的是佛家真言,为何却给人一种亦正亦邪、深不可测的感觉?
老杨头……你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这殡仪馆里,到底还蛰伏着多少奇人异士?
今夜,他第一次主动触碰了禁忌之力,也第一次亲眼见证了真正的高人手段。
世界的另一面,以一种更加凶险、也更加广阔的方式,在他面前掀开了冰山一角。
而危机,远未结束。秦风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再次落下。
他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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