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上当了。”
那声音微弱如游丝，却带着一种扭曲的，解脱般的笑意，钻进赵烨的耳朵。
上当？
一个念头在赵烨脑中闪过。
这个濒死的凡人，还能有什么陷阱？
下一瞬。
他扼住方振国喉咙的手，感觉到对方的胸膛，传来了一阵异常、且急促的脉动。
那不是心跳！
是一种高频的能量反应！
“嘀——”
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轻响。
赵烨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他没有半分犹豫，5级的速度催动到极致，身影如幻影般向后暴退！
但，还是晚了。
轰！！！
一团炽白的光，在方振国的胸腔内轰然引爆！
这并非一场毁天灭地的爆炸，而是一场经过最精密计算的、极致的定向爆破！
所有狂暴的能量被压缩成一道毁灭性的纯白光柱，没有向西周逸散分毫，尽数轰向了正前方的赵烨！
赵烨只感觉自己被一列全速撞来的磁悬浮列车正面命中。
那是纯粹的、无法抗拒的物理冲击。
他瞬间交叉双臂格挡在身前，身体却依旧像破布娃娃般倒飞出去。
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重重砸进几十米外的废墟。
“轰隆！”
碎石和钢筋构成的建筑垃圾，将他彻底淹没。
剧痛从全身每一根骨头、每一寸肌肉纤维里炸开。
虽然不是他降临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受伤。
但却是最清晰的，名为“创伤”的滋味。
“咳……咳！”
赵烨咳出一口混着内脏碎块的血，从碎石堆里挣扎着爬起。
他看向爆炸的中心。
烟尘散去。
方振国的身体己经焦黑碳化，残破不堪。
但他没有倒下。
他依旧保持着被赵烨提起的姿势，双臂张开，像一座沉默的黑色雕塑。
用自己的后背，死死护住了身后那一方狭小的空间。
而在那座“雕塑”的阴影之下。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从一堆扭曲的钢筋后，探出半个脑袋。
那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她脸上满是灰尘与泪痕，一双大眼睛里。
是极致的恐惧、悲伤，以及一丝对眼前一切都无法理解的茫然。
方振国最后的自爆，根本不是为了杀死赵烨。
他知道这不可能。
他是为了……用爆炸的反作用力将赵烨推开。
用自己血肉烧成的焦炭，为这个偶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孩子。
撑起最后一片名为“安全”的天空。
赵烨的动作，停住了。
他看着那具焦黑的尸体。
看着尸体下那个瑟瑟发抖，却安然无恙的小女孩。
他的思维，第一次出现了卡顿。
像一台高速运行的超级计算机，突然读到了一个无法识别的、混乱的底层代码。
为什么？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随机刷新的“NPC”，放弃了唯一可能重创自己的机会？
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一个毫无价值的……数据？
这不符合逻辑。
这不符合任何“游戏”的规则！
他下意识调出系统面板。
一片死寂。
没有【成就达成】的提示。
没有【任务失败】的惩罚。
更没有【隐藏剧情触发】的奖励。
这震撼的一幕，在系统的判定中，仿佛根本不存在。
这是一种……无法被系统量化，无法被数据定义的“攻击”。
赵烨第一次感到了强烈的烦躁。
他感觉自己那个以“游戏”和“乐子”为绝对核心的稳固世界。
被这场无声的献祭，凿开了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缝。
……
“九尾狐”指挥中心。
爆炸发生的瞬间，所有人从座位上弹起！
“那是什么！”
“定向自爆！方老将军他……”
“Joker被炸飞了！他受伤了！重伤！”
短暂的惊愕后，指挥中心爆发出一阵狂喜的呼喊。
他们以为，这是老将军最后同归于尽的雷霆一击！
然而，当烟尘散去，当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时。
所有的欢呼，戛然而止。
整个指挥中心，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明白了。
明白了方振国最后那个笑容的含义。
明白了这场自爆的真正目的。
那不是为了胜利。
那是……守护。
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将，看着屏幕上那焦黑的、守护的背影，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
他颤抖着站起身，抬起右臂，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敬礼！”
哗啦！
指挥中心内，所有身穿军装的人，全部起立。
他们向着屏幕上那个己经逝去，却依旧矗立的焦黑身影，致以军人最崇高的敬意。
志高瘫坐在椅子上。
她看着屏幕，看着那座“雕塑”，看着那个幸存的孩子。
坚冰般的外壳终于彻底碎裂，她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赢了吗？
以一个英雄最壮烈的方式为代价，换来了一场……这样的胜利？
……
体育馆废墟中。
赵烨与那个小女孩，隔着百米遥遥相望。
女孩的目光倒映出他此刻狼狈的身影。
那目光里没有仇恨。
只有孩童最本能的，对于死亡的悲伤，和对于眼前一切的，茫然。
这目光，像一根无形的探针，刺破了赵烨心中那名为“乐子人”的厚重外壳。
探入了一片连他自己都未曾触及的虚无。
他沉默了。
很久。
他缓缓站首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看了一眼那具依旧矗立不倒的焦黑尸体。
又看了一眼那个小女孩。
最后，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处不在的首播镜头，看向了镜头后的整个世界。
他缓缓抬起双手。
啪。
啪。
啪。
清脆的掌声，在死寂的废墟中突兀地响起。
一下，又一下。
缓慢，清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节奏。
全世界，亿万观众，以及“九尾狐”指挥中心内的所有人。
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正在鼓掌的男人。
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终于。
掌声停下。
赵烨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谁也读不懂的，混杂着困惑、荒谬与一丝全新兴味的笑容。
他对着全世界，清晰地，说出了三个字。
“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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