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照片，狠狠扎进姜染的心脏。
照片里，是一碗己经冷透的小米粥。
粥面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皱皮，失掉了所有温度。
她认得那个碗。
是他们在超市打折区，花了九块九一起淘回来的。
碗上印着一只傻笑的黄色小鸭。
这些曾是她贫穷却温暖的生活里，最坚实的坐标。
现在，它们成了戳穿他所有谎言的，最残忍的物证。
“染染……”苏悦看着她惨白的脸，声音里满是担忧，“他这是什么意思？”
炫耀权势？
还是……撒娇？
是啊，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边，他用一种近乎恐怖的手段，向她昭告他无所不能。
买下一整座商场，只为建一座私人花园。
这种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荒诞情节，被他变成了现实。
另一边，他又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向她展示他的脆弱。
一碗冷掉的粥。
一句“我，也冷了”。
像一只被全世界抛弃的大型犬，可怜巴巴地，蜷在门口，等她回家。
姜染的心，被这两种极致的信号，撕扯得鲜血淋漓。
恨他的欺骗。
恨他把她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可看见那碗冷粥的瞬间，她那不争气的心，还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悦悦，我该怎么办？”
她声音发颤，像个在浓雾里迷路的孩子。
苏悦用力抱住她。
“宝贝儿，这道题超纲了，姐也不会。”
“先睡，天塌下来，我们明天再说。”
那一夜，姜染无眠。
第二天，她是被窗外巨大的喧嚣吵醒的。
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她向下俯瞰，整个人都凝固了。
楼下。
那座京城最繁华的顶级商场，真的被清空了。
所有入口拉起警戒线，无数工程车辆井然有序地进出。
商场外墙那面巨型LED屏上，昨天还滚动着奢侈品广告。
此刻，只循环播放着一行字。
没有署名，却像一个盖在全京城上空的，霸道又委屈的印章。
【染染，别生气了，好不好？】
路边围满了人群，无数手机的闪光灯汇成一片刺眼的星海。
姜染的脸颊烧得厉害。
她曾发誓，要找个普通人，过安稳平凡的日子。
现在，她的丈夫，用一种她毕生都无法想象的方式，将他们的家庭矛盾，公之于众。
这不是道歉。
这是绑架！
是用他那滔天的权势，和全世界的目光，织成一张天罗地网，逼她无处可逃。
“疯子！”
姜染浑身发抖，猛地拉上窗帘。
可那行字，却像一道灼热的烙印，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宝贝儿，这阵仗也太离谱了！”
苏悦也被吓到了，
“他这是想让你成为全京城的公敌啊！”
姜染的心，一寸寸冷硬下去。
她终于确认。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世界里没有道理，只有权势。他解决问题的方式不是沟通，是碾压。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她必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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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姜染下定决心，准备逃离这座城市时，门铃响了。
苏悦看到可视门禁上的画面，整个人都僵住。
“染染……他来了。”
姜染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以为会看到一队黑衣保镖，簇拥着一个君王。
可屏幕上。
傅北弦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没有高定西装，身上依旧是那件她熟悉的，洗到微微发白的T恤。
他眼下泛着青黑，整个人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憔悴。
手里没有玫瑰，也没有黑卡。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
像一个做错了事，在办公室门口罚站的小学生，局促，不安。
又像一只被大雨淋透的流浪狗，无家可归。
“不见。”
姜染别过头，声音冷得像冰。
“说我不在。”
苏悦叹息，对着门禁说：“她不在，你走吧。”
门外的傅北弦沉默了。
然后，他缓缓地，对着摄像头，举起了手里一首紧攥的东西。
不是珠宝，不是腕表。
是一张纸。
一张被他攥得发皱的，医院收据。
正是那张，价值二十八块八的，社区医院的收据。
“染染。”
他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沙哑，卑微，小心翼翼。
“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
“我今天……又去找那家社区医院了。”
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浓重的委屈。
“我想让他们把钱退给我。”
“我想……如果我把这二十八块八拿回来交给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觉得，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了？”
苏悦彻底无语了。
这是什么见鬼的脑回路？
用退回二十八块八，来证明八千万欧元的胸针不是谎言？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可姜染。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身体剧烈一颤。
她猛地转身，死死盯着屏幕里那张皱巴巴的收据。
傅北弦的声音还在继续。
低沉，缓慢，像是在亲手剖开自己的心脏。
“他们不肯退。”
“我跟他们吵了一架。”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收据，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悲伤。
“然后我才想明白。”
“骗了你，就是骗了你。”
“八千万欧元的胸针，是假的。”
“可这张二十八块八的收据，是真的。”
“那个能买下全世界的傅北弦，是假的。”
“可那个怕你生气，怕你离开，怕得整夜睡不着，只想给你煮一碗热粥的傅北弦……”
“他是真的。”
他缓缓抬头，深邃的眼眸穿透冰冷的屏幕，精准地望进姜染的灵魂。
“染染，我的世界，一切都可以是假的。”
“唯独，怕你受伤的疼，是真的。”
“唯独，怕失去你的恐惧，是真的。”
“唯独，爱你的这颗心……”
他将那张皱巴巴的收据，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
“它，是真的。”
“这二十八块八，买不来你的原谅。”
“但这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全部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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