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皱巴巴的，沾染着他指尖薄汗的收据，狠狠印在姜染的视网膜上。
世界被冰冷的门禁屏幕割裂。
门外，是那个用权势将全城变成道歉信。
却卑微地举着一张二十八块八收据，说这是他全部真心的丈夫。
门内，是她自己。
她那个被八千万欧元的胸针、被一夜倾覆的公司、被华尔街的收购指令。
击得彻底崩塌的世界观。
理智在她的脑海里疯狂尖叫。
骗子！
这不过是他更高明、更恶劣的骗局！
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你的心软！
可情感的堤坝，却在寸寸溃败。
他眼底浓重的血丝，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恐慌。
还有他小心翼翼捧着那“二十八块八”的姿态……
如果是演的，他该拿走所有影帝的奖杯。
“染染……”苏悦的声音绷得很紧，带着惊惧，
“你别信他，这男人段位太高了，他在PUA你！”
姜染没有出声。
她死死盯着屏幕里的那个男人。
他好像知道她在看。
他就那么举着那张纸，一动不动，像一座等待最终审判的、全世界最孤独的雕像。
时间流逝。
漫长得像一个结了冰的世纪。
终于，姜染动了。
她在苏悦惊骇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门。
她的手，搭上了冰冷的门把。
“染染！你疯了？！”
姜染回头，给了闺蜜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悦悦，我想知道。”
她的声音空洞。
“我想知道，一个人，究竟可以有多少张脸。”
她转动门把。
咔哒。
门开了。
门外的傅北弦，高大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眼底那片死寂的灰烬，被瞬间点燃。
光，回到了他的世界。
他看着她，嘴唇翕动，巨大的情绪冲击让他失了声。
姜染的目光越过他憔悴却依旧俊美得惊人的脸，首首落在他的手上。
那张皱巴巴的收据。
她伸出手。
傅北弦立刻会意，用一种近乎供奉的姿态，将那张纸，轻轻放在她的掌心。
纸上，还带着他微凉的，因紧张而渗出的潮气。
“二十八块八……”
姜染低头，看着那串数字，声音轻得像烟。
“傅北弦。”
她抬起头，那双曾盛满星辰的眼眸里，爱恋与依赖荡然无存。
只剩下一片烧尽一切的、坚冰般的死寂。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
傅北弦的心脏，被这句话狠狠捅穿。
“不是……”他急切摇头，嗓音磨损得厉害，“我没有……”
“你有。”
姜染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字字见血。
“你看着我为省几块钱的水电费而沾沾自喜。”
作者“想吃一顿饭”推荐阅读《我养的保安老公，竟是京圈大佬》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看着我为了给你买一件三百块的衬衫，犹豫半天。”
“看着我拿着你的‘工资卡’，像个无可救药的傻瓜，规划着我们遥不可及的未来。”
她的每一句话，都让傅北弦的脸，更白一分。
“你是不是觉得，这场‘体验人生’的游戏，特别有趣？”
她举起手里的收据，这根他用来证明真心的最后稻草，此刻成了最尖锐的罪证。
“用二十八块八的真心，来包装一个八千万欧元的谎言。”
“傅先生。”
她第一次，用这样淬着冰的称呼叫他。
“你的真心，可真够廉价。”
傅北弦高大的身躯，在这句话下，狠狠晃了一下。
他眼里的光，灭了。
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滔天的痛苦与绝望。
他张了张嘴，所有辩解，在“欺骗”这个事实面前，都苍白如纸。
是。
他骗了她。
从一开始，就是。
他以为他能掌控一切，却算漏了自己的心，也算漏了她对“真实”的偏执。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姜染的心，像是被无数钢针同时扎了进去。
密密麻麻的疼。
她本该转身就走，把这张可笑的收据，连同他虚伪的真心，一起摔回他脸上。
可她的脚，却像灌了铅。
空气里，只剩下死寂。
苏悦在后面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这到底是什么场面。
一个能让世界颤抖的男人，被一个女人，用几句话，逼入了绝境。
许久。
傅北弦缓缓地，对着她，单膝跪了下去。
这个动作，让姜染和苏悦，都屏住了呼吸。
他没有再辩解，也没有再提那可笑的“真心”。
他只是仰着头，用一种近乎破碎的眼神，看着她。
“我没有玩游戏。”
他的声音，低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心脏里，艰难挖出来的。
“我只是……想留下你。”
“用最笨，也最错的方式。”
他伸出手，却不敢碰她，只是虚虚地悬在半空。
“你说的都对。”
“我混蛋，我卑鄙。”
“我把你当傻瓜，看你为我规划未来，我还在心里偷笑。”
他自嘲地扯动嘴角，眼底，是一片望不到底的红。
“可我……”
他喉结剧烈滚动。
“我他妈的，也嫉妒那个傻瓜。”
“我嫉妒那个，能被你毫无保留地爱着，能让你为他洗手作羹汤，能让你为他省下每一分钱的，穷光蛋傅北弦。”
“我怕。”
“我怕你知道我是谁之后，连那一点点的爱，都会全部收回去。”
他抬起手，用一种近乎自残的力道，狠狠一拳砸在自己胸口。
那一声闷响，沉闷，又绝望。
“姜染。”
“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脏，“被你住满了。”
“你要是走了。”
“它就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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