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那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传了出来。
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
一圈圈，全都漾在姜染的心上。
她的脸颊，在一瞬间烧得滚烫。
“刷爆他所有的黑卡？”
这句威胁，怎么听，
都像是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恃宠而骄的撒娇。
姜染懊恼地将脸埋进掌心，感觉自己彻底被这个男人带偏了。
厨房里的男人，心情显然好到了极点，甚至不成调地哼起了歌。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疙瘩汤被端上了桌。
汤色奶白，虾仁Q弹，
蛤蜊鲜美得恰到好处，还卧着一个吹弹可破的溏心荷包蛋。
傅北弦解下那条碍眼的粉色围裙，
在她对面坐下，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尝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细微的，近乎邀功的雀跃。
姜染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
浓郁的鲜美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那股暖意顺着食道，一路熨帖到胃里。
比那碗被他倒掉的、冷冰冰的麻辣烫，好了不止一万倍。
她低着头，沉默地喝汤，用行动默认了他的厨艺。
傅北弦就那么看着她，眉眼间的线条都柔和下来。
他的目光不是侵略，而是一种专注。
仿佛看着她吃饭，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他去做的事情。
“约法三章，我记住了。”
他忽然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但是，我也有我的底线。”
姜染抬眼。
“你的健康，就是我的底线。”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所以，你的一日三餐，必须由我负责。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那股属于上位者的、不容置喙的强势，
又从他温和的伪装下，泄露了一丝。
姜染的心脏，被那丝霸道的气息刺得微微一麻。
她没有反驳。
因为她知道，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
新的规则，在一种诡异的默契下，开始运行。
傅北弦真的像变了个人。
他严格遵守着“月薪三千”的保安人设。
每天早起做饭，送她出门，然后自己神秘地去“上班”。
傍晚又会准时出现在家附近的菜市场，
提着刚打听到的，今天处理的最便宜的菜，掐着点等她下班。
他不再提任何关于钱的话题。
送她的礼物，也从八千万的胸针，
变成了菜市场门口五块钱一把，却开得正盛的栀子花。
他甚至真的在研究，如何将那五百块的“家庭购物基金”花得物超所值。
这天晚上，姜染加完班回到家。
一推开门，就看到傅北弦穿着最普通的家居服，
高大的身躯，正委屈地蹲在那个狭小逼仄的卫生间里。
他面前摆着一个洗脸用的塑料盆，
盆里是她换下的几件衣服，他正挽着袖子，埋头……搓袜子。
听到开门声，他回头，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干净的笑。
“回来了？饭菜在锅里温着，我洗完这点就出来。”
姜染的脚步，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她看着那个蹲在地上，动作笨拙搓着袜子的男人。
看着他那张足以让任何财经杂志封面蓬荜生辉的脸，
此刻右边脸颊上，还沾着一点洗衣液的白色泡沫。
大脑再度陷入那种熟悉的，荒谬到撕裂的混乱中。
她换了鞋，没有去吃饭，而是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
“洗衣机坏了？”
“没有。”傅北弦头也不抬，答得理所当然，
“我看了家庭开支计划，你写的，为了节约水电，小件衣物建议手洗。”
姜染喉咙一哽。
那条她当初为了显得自己很会过日子，
随手写上去的条款，竟然被他当成了圣旨。
就在这时。
他放在一旁置物架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擦了擦满是泡沫的手，拿起手机。
来电显示，是陈默。
傅北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姜染，然后，
当着她的面，按下了接听键，并首接开了免提。
“先生。”
陈默沉稳冷静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什么事？”傅北弦的语气，还是那种居家好男人的温和。
姜染的心里，却警铃大作。
她太熟悉了，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可怕的平静。
“关于昨天您吩咐，要收购那家华尔街投行的事，
对方董事会刚刚召开了紧急会议，拒绝了我们的报价。”
华尔街投行？
收购？
姜染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死死盯着傅北弦。
男人却像没事人一样，眉头微皱，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和苦恼，像是在讨论今晚菜价涨了两毛钱。
“拒绝了？为什么？”
“他们认为我们的报价，侮辱了他们公司的价值。”
陈默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冷意。
傅北弦“哦”了一声。
他一边将手里的袜子在清水里过了一遍，
一边用一种极其随意的口吻，对着电话那头说：
“那是他们的问题，不是我的。”
流利、纯正的伦敦腔，从他嘴里吐出，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傲慢。
“给他们两个选择。”
他将洗好的袜子拧干，水珠溅在他的手背上，
他慢条斯理地将袜子搭在旁边的晾衣架上。
“第一，接受原始报价，有尊严地离开。”
“或者，第二……”
他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眼，看向姜染。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她煞白失语的脸。
他冲她，安抚性地，笑了笑。
那笑容，像魔鬼的垂怜。
然后，他对着电话，轻描淡写，说出了下半句。
“我花十倍的价钱让他们破产，然后用一块钱收购他们一文不值的资产。”
卫生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盆里袜子上的水，还在滴答，
滴答地，敲击着姜染早己失控的心跳。
电话那头的陈默，似乎早己习惯了这种指令。
“明白。”
“还有别的事吗？”
傅北弦切换回中文，语气又变回了那个温和体贴的保安老公。
“没了。祝您和姜小姐，生活愉快。”
电话挂断。
傅北边放下手机，拿起另一只袜子，继续他未完成的家务。
他甚至还心情不错地，对着姜染扬了扬眉梢。
像是在说：
看，我多听话，我在遵守省水省电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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