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惊醒的。
意识如同沉船,艰难地冲破冰冷浑浊的海水,一点点浮上水面。首先感受到的是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钢针在脑子里搅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沉闷的钝痛。喉咙干得冒烟,火烧火燎。身体沉重得仿佛灌了铅,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了片刻才逐渐清晰。
陌生的天花板,极高,极白,没有任何装饰,冰冷得像医院的无影灯。身下是柔软得令人不安的床垫,丝滑的织物贴着皮肤,带来一种不真实的触感。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薰味道,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男性的清冽气息。
昨晚的记忆如同碎裂的玻璃,带着锋利的边缘,猛地扎进脑海!
冰冷的公寓,那份如同卖身契的协议,辛辣灼喉的威士忌,粗暴的撕扯,绝望的挣扎,还有镜中自己那不堪入目的、如同破碎玩偶般的倒影……最后定格在沈亦舟捏着她下巴、眼神阴鸷地说“你需要更清楚地明白”的那一刻!
巨大的羞耻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坐起身,牵扯到浑身的酸痛,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着一件陌生的丝质睡裙,柔软的黑色,剪裁极其合身,勾勒出她单薄的曲线。这显然不是她自己的衣服。是谁换的?这个认知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环顾西周。这是一个巨大的卧室,色调是冰冷的灰、白、黑,线条简洁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空旷得令人心慌。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深灰色遮光窗帘挡住,只有缝隙处透进几缕刺目的阳光,在地板上投下锐利的光斑。房间里的一切都昂贵、冰冷、纤尘不染,像一间精心设计的无菌室,也像一个华丽的囚笼。
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房间角落,没有看到她那破旧的帆布包。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光滑的深灰色地板上,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她踉跄着冲向卧室自带的衣帽间。
衣帽间比她之前的出租屋还要大。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衣柜,柜门是哑光的黑色。她颤抖着手拉开其中一扇——里面挂满了衣服。从柔软的羊绒衫、剪裁利落的衬衫、优雅的连衣裙到昂贵的晚礼服,颜色以黑白灰为主,间或点缀着几件低饱和度的莫兰迪色系。材质无一不是真丝、羊绒、精梳棉。标签都还在,全是她只在杂志或橱窗里见过的奢侈品牌。另一边的抽屉里,整齐地码放着成套的内衣、袜子,材质同样精致柔软得令人心惊。还有一整排崭新的鞋子,从舒适的平底鞋到优雅的高跟鞋,款式经典,一尘不染。
琳琅满目,如同一个精心布置的精品店橱窗。没有一件属于她。
林微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指尖划过一件真丝衬衫冰凉柔滑的料子,带来一阵触电般的战栗。这些华服,像一件件为她量身定做的枷锁,无声地宣告着她新的身份和地位——一只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雀。
她猛地转身,冲出衣帽间,跌跌撞撞地跑回卧室。她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终于在床头柜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的手机,还有那个被撕毁的速写本硬壳封面。手机屏幕碎裂的纹路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而那个硬壳封面,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柜面上,边缘的撕裂痕迹触目惊心,像一个被遗弃的耻辱标记。
她扑过去,一把抓起手机和封面,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与过去、与真实的自己唯一的、脆弱的联系。冰凉的硬壳硌着她的胸口生疼。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无声地推开。
林微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回头,身体瞬间绷紧,惊恐地看向门口。
不是沈亦舟。
门口站着一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穿着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灰色制服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清水和几片白色的药片。
“林小姐,您醒了。” 女人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机械的合成音,“沈先生吩咐,您醒了之后,把这些药吃了。” 她端着托盘走进来,步伐平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位置精准得如同用尺子量过。
“你是……” 林微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戒备。
“我姓赵,是这里的管家。” 赵管家的目光在林微苍白惊恐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探究,只有一种职业性的、冰冷的审视,“沈先生交代,您需要休息,暂时不要离开房间。午餐会在一小时后送到。另外,” 她的目光扫过林微紧紧抱在怀里的速写本封面和手机,语气没有丝毫变化,“沈先生说,您不需要那些‘过去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己经为您准备妥当。”
“过去的东西”……这几个字像冰冷的针,扎在林微心上。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
赵管家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说完该说的话,便微微颔首:“药请按时服用。有任何需要,可以按床头的呼叫铃。” 说完,她转身,像来时一样无声地离开了,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林微一个人。死寂的空气里,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床头柜上的水杯和药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赵管家平静无波的话语,比任何斥责都更清晰地勾勒出她此刻的处境:一个被圈养、被安排、被剥夺了“过去”的囚徒。
她看着那几片白色的药片。是止痛药?还是……让她安分守己的药?巨大的不信任感和恐惧让她不敢触碰。
胃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提醒着她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饥饿和虚弱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蜷缩回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冰冷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抵御这无处不在的冰冷和窒息感。手机屏幕是黑的,没有弟弟的信息。父亲……现在怎么样了?沈亦舟……他去了哪里?他说的“更清楚地明白”……又会是什么?
无数个疑问和恐惧在脑海里翻腾,让她头痛欲裂。她闭上眼睛,将脸埋进散发着陌生香气的柔软枕头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这间奢华冰冷的卧室,像一个巨大的、无形的茧,将她层层包裹,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她自己。
时间在死寂和煎熬中缓慢流逝。林微不知道自己蜷缩了多久,首到胃部的绞痛变成一种持续的、磨人的钝痛,让她无法忽视。最终,生理的需求战胜了恐惧和抗拒。她挣扎着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向卧室自带的浴室。
浴室同样宽敞得惊人,巨大的镜面,光洁的白色大理石台面,豪华的按摩浴缸……一切都散发着冰冷昂贵的气息。林微站在巨大的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乌青,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身上那件昂贵的黑色真丝睡裙,衬得她更加瘦削单薄,像一具套在华服里的空壳。镜中的影像陌生而脆弱,带着一种被摧残后的惊惶。
她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反复冲洗着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带来短暂的清明,却冲刷不掉眼底的疲惫和绝望。
回到卧室,床头柜上的水和药片依旧静静地放着。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抵抗不住胃部的强烈抗议,拿起水杯,将清水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药片,她没动。
没过多久,卧室门再次被轻轻敲响。赵管家推着一辆精致的餐车走了进来。餐车上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摆放着几样清淡却极其精致的餐点:一碗熬得浓稠喷香的海鲜粥,几样小巧玲珑的水晶虾饺,一碟翠绿的清炒时蔬,还有一小盅炖得色泽清亮的汤品。食物的香气在冰冷的房间里弥漫开来,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林小姐,您的午餐。” 赵管家将餐车推到床边,动作利落地将餐点一一摆放在床头柜上,动作精准得像在完成一项仪式。她没有多看林微一眼,摆好后就安静地退到一边,垂手而立,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食物的香气勾动着林微空荡荡的胃,生理的本能让她无法抗拒。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温热的粥送入口中。粥熬得极好,米粒软糯,海鲜的鲜甜完美地融合其中。然而,这精致的味道入口,却如同嚼蜡。每一口吞咽,都伴随着巨大的屈辱感——这食物,是用她的自由和尊严换来的,是金丝雀的饲料。
她强迫自己机械地吃着,只是为了维持这具躯壳的运转。赵管家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一个无声的监工,看着她进食。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让林微如芒在背,每一口都更加艰难。
“沈先生……他什么时候回来?” 林微终于忍不住,放下勺子,声音干涩地问。她需要知道那个掌控她命运的人的行踪,哪怕只是徒增恐惧。
赵管家抬起眼皮,目光平静无波:“沈先生的行踪,不是我能过问的。他有需要时,自然会回来。” 回答滴水不漏,冰冷得如同机器。
林微的心沉了下去。她就像一件被主人暂时搁置的物品,连知晓主人归期的资格都没有。
她默默地、艰难地吃完了那份精致却味同嚼蜡的午餐。赵管家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收拾好餐具,推着餐车,再次无声地离开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吃饱之后,身体的疲惫感更加汹涌地袭来,混合着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和药物的作用(尽管她没吃药,但紧张和恐惧本身就是最强的镇静剂),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她蜷缩回床上,在一种近乎昏迷的状态中,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己经暗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城市璀璨的霓虹灯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变幻的光带,像一条条流动的、冰冷的河。
林微坐起身,头痛减轻了一些,但身体的酸痛和精神的疲惫依旧沉重。房间里一片死寂。沈亦舟没有回来。那个念头让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一种更深的、悬而未决的恐惧。
她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犹豫了一下,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开厚重的深灰色窗帘一角。
瞬间,一个流光溢彩、璀璨夺目的世界扑面而来!霓虹下的尘埃挽歌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霓虹下的尘埃挽歌最新章节随便看!她身处城市之巅,脚下是如同银河般流淌不息的车河,远处是鳞次栉比、灯火辉煌的摩天大楼,霓虹灯勾勒出梦幻般的轮廓。这是属于财富和权力的世界,壮丽得令人窒息,却也冰冷得如同宇宙深空。
而她,被囚禁在这云端之上的牢笼里,像一个被隔绝在世界之外的幽灵。窗玻璃上,映出她苍白模糊的影子,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床头柜上似乎多了一样东西。不是药片,也不是水杯。她疑惑地走过去。
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崭新的、尚未拆封的速写本。封面是深灰色的硬皮,没有任何图案,简洁而冰冷。旁边,还放着一盒削好的、排列整齐的铅笔。
林微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她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个崭新的速写本。触手冰凉光滑,带着新纸张特有的、淡淡的木质气味。和那个被撕毁的、边缘粗糙的旧本子,天壤之别。
这是什么意思?
施舍?怜悯?还是……一种更隐晦的、带着掌控意味的补偿?或者,是沈亦舟在提醒她,她“偷窥”和“记录”的“特权”,只能在他允许的范围内,使用他提供的工具?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被更深层次物化的冰冷感席卷了她。她看着手中崭新的本子,又看向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影子。那个被撕毁的旧封面带来的耻辱感,和眼前这个冰冷的新本子带来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加复杂的、令人窒息的痛苦。
她该怎么做?接受这施舍的“恩赐”?还是将它也撕碎,作为无用的反抗?
就在她茫然无措时,卧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没有敲门。
林微如同惊弓之鸟,猛地转身,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沈亦舟站在门口。
他没有穿西装,只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衫,下身是同色系的休闲长裤,少了几分白日的冷硬锐利,却多了几分居家的、深沉的压迫感。他显然是刚回来,身上还带着一丝室外的凉意。他手里端着一个水晶杯,里面是琥珀色的液体。
他并没有立刻走进来,只是斜倚在门框上,目光平静地落在林微身上,落在她手中那个崭新的速写本上。他的眼神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打量一件刚刚送到的、需要验收的物品。
“看来你收到了。” 他的声音低沉,打破了房间的死寂,如同冰面裂开一道缝隙。
林微下意识地将拿着速写本的手背到身后,像藏起一件赃物。她紧张地看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昨晚那些混乱、暴力、绝望的记忆碎片瞬间涌上心头,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沈亦舟的目光在她紧绷的身体和微微发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眼睛。他端着酒杯,迈步走了进来。脚步声很轻,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却像重锤敲在林微的心上。他走到床边,将酒杯随意地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转身,目光再次锁定林微。
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霓虹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他深黑的眼眸显得更加幽邃难测。
“身体感觉怎么样?” 他开口问道,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关心的意味,更像是在询问一件物品的状况。
林微喉咙发紧,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还好。”
沈亦舟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床头柜上未动的药片和水杯,眼神没有任何变化。“药为什么没吃?”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不……不需要。” 林微的声音低若蚊呐。
沈亦舟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带着审视,仿佛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几秒钟的沉默,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拉长,压得林微几乎喘不过气。
“随你。” 他终于移开目光,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答案。他的视线转向落地窗外璀璨的夜景,侧脸在变幻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冷硬。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里的规矩,赵管家应该告诉你了。” 他背对着林微,声音透过玻璃窗反射回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回响,“记住你的身份,安分一点。” “安分”两个字,被他刻意加重,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
林微僵硬地站在那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身份?安分?她是什么身份?一个用身体和自由抵债的“私人生活助理”?一个必须安分守己、任他予取予求的玩物?
屈辱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沈亦舟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应。他喝完杯中的酒液,将空杯放回床头柜,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这间卧室是你的。”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林微苍白的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划分领地,“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意进入其他区域,尤其是书房。”
书房?林微的心猛地一跳。那里有什么?是他掌控的商业帝国核心?还是……他不想让她窥探的秘密?
“需要什么,告诉赵管家。” 沈亦舟继续说道,语气像是在交代一件物品的保养事项,“她会安排好一切。”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林微背在身后的手上,那个崭新的速写本露出一角。
“至于那个,”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分配资源般的漠然,“给你的,就是你的。想画什么,随你。只要记住,什么该画,什么不该画。什么该记住,什么该忘记。”
他的话像冰冷的刀锋,精准地划定了她的活动范围和思维禁区。她的世界,被彻底压缩在这间卧室,她的表达,也被限制在他允许的框架之内。那个崭新的本子,不再是表达自我的工具,而是另一个更精致、更冰冷的囚笼象征。
说完这些,沈亦舟没有再停留,也没有再看林微一眼。他迈着从容的步伐,径首走出了卧室,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他身上那股清冽冷峻的气息,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响。
林微还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崭新的、冰冷的速写本。沈亦舟最后那句“什么该记住,什么该忘记”,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记住她的身份?忘记她的过去?忘记昨晚的屈辱?忘记他对她所做的一切?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落在手中的新本子上。光滑的封面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泽。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翻开第一页。
崭新的、雪白的纸张,散发出淡淡的木质清香。洁白,平整,空无一物,像一片等待被污染、被填满的空白之地。
而她,就是那个被指定在这片空白上作画的人。画什么?画他允许的风景?画他施舍的“恩赐”?还是画下自己这具被囚禁在华丽牢笼里的、逐渐枯萎的灵魂?
她抬起头,目光茫然地投向窗外那片不属于她的璀璨灯火。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映出她模糊的身影,孤独、脆弱,像一个被困在玻璃罩中的标本。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沈亦舟刚才放酒杯的床头柜。他的空酒杯旁边,似乎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片?刚才他离开时好像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鬼使神差地,林微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去。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轻轻拿起了那张被遗忘的纸片。
纸片很普通,像是从某个笔记本上随手撕下来的。她将它展开。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变幻的霓虹灯光,她看清了纸上的内容——瞬间,林微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收缩!
纸上,赫然是一幅铅笔速写!
线条仓促却异常精准,捕捉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他站在一个光线昏暗的空间里(像是茶水间),宽阔的肩膀微微塌陷,一只手撑着台面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另一只手抬起,用力地揉捏着紧蹙的眉心。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勾勒出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沉重的孤独感。
这是她的画!
是那天在储藏室门缝后,她带着窥见秘密的战栗和狂乱心跳画下的——沈亦舟的背影速写!那幅后来被他粗暴撕毁、斥为“肮脏的窥私癖”、并最终用九万八千块买断销毁的画!
它怎么会在这里?!
林微死死地盯着纸上的线条,每一个细节都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甚至那被揉捏的眉心处,一点细微的、她当时因为紧张而留下的铅笔污渍都清晰可见!这张纸,显然是从那个被撕毁的速写本上残存下来的!它没有被彻底销毁!
它为什么会在沈亦舟手里?他把它带走了?他把它……留下了?!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林微!她猛地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卧室房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看到外面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他不是要彻底抹杀这幅画、抹杀那个暴露他脆弱的瞬间吗?他不是用钱买断了它吗?为什么……为什么这张残片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的床头柜上?被他……遗忘?还是……有意留下?
一个冰冷而诡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难道……他撕毁、践踏、斥责的,从来就不是画本身?而是……画下这幅画的她?那个卑微的、不配窥探他内心世界的底层蝼蚁?
而这张画……这张暴露了他不为人知一面的残片……对他而言,是否有着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意义?
林微握着那张残破的画纸,站在冰冷的、空旷的卧室中央,窗外是璀璨无情的都市夜景。手中的纸片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那个被撕毁的旧封面带来的耻辱,那个崭新的速写本带来的屈辱,和此刻手中这张失而复得却又带来更大恐惧的画纸残片,交织成一张更加巨大、更加诡异的网,将她死死缠住。
她仿佛看到沈亦舟冰冷眼眸深处,一丝她无法理解、也不敢深究的、扭曲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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