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冻结在沈亦舟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眸里。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隔间门口,像一块巨大的、沉默的黑色墓碑,投下的阴影将蜷缩在地的林微完全吞噬。洗手间顶灯冰冷的光线落在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挺首的鼻梁上,另一半脸则隐在阴影里,明暗交界处如同刀锋般锐利。
死寂。只有水龙头滴水的微弱声响,像计时死亡的秒针,敲打在林微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沈亦舟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探针,缓慢而精准地在林微身上移动:掠过她脸上狼狈交织的泪痕与血污,掠过凌乱头发下那双盛满惊恐绝望的瞳孔,掠过昂贵礼服上刺目的褶皱和污迹,最终,沉沉地、如同铁锚般,死死钉在了她左手手腕内侧那道蜿蜒的、正缓缓渗出新鲜血液的伤口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和评估,仿佛在检查一件损坏物品的严重程度,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彻底冰封的平静。
林微在他那毫无波澜、却如同实质般沉重的注视下,连呼吸都忘记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灌顶,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和骨髓。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连指尖都无法动弹一下。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目光的凌迟,每一次扫视都带来灵魂被剥开的战栗。
沈亦舟的视线,终于从她手腕那道刺目的红痕上移开,缓缓下移,落在了隔间冰冷光洁的地砖上。
那里,除了林微滴落的、如同暗红色溪流般蜿蜒的血迹,还有一样东西。
一张小小的、边缘被粗暴揉皱的、沾染了几点新鲜而刺目的暗红色血渍的拍立得照片。
照片上,正是那架在拍卖台上散发着圣洁光芒、此刻却如同噩梦源泉的纯白三角钢琴——“月光”。
这张无意间被抓取、又被她慌乱中遗落的宣传照片,此刻静静地躺在血泊的边缘,像一个冰冷而诡异的证物,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混乱与毁灭的源头。
沈亦舟的目光,在林微手腕的伤口,和地上那张沾血的钢琴照片之间,缓慢地移动了一个来回。那深黑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冰冷地碎裂了。不是愤怒的迸发,而是某种更深沉、更坚硬的东西,在无声无息中塌陷了一角。
他微微抬眸,目光重新锁定了林微那张被绝望和恐惧彻底占据的脸。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审视,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触碰到最深禁忌的、混合着极度厌恶和一种……近乎毁灭性失望的复杂情绪。
林微在他这更加复杂的目光下,感觉自己最后一丝支撑身体的力气也被彻底抽空。她像一滩真正的烂泥,在冰冷的地面上,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她触碰了最深的逆鳞,在众目睽睽之下撕碎了他精心维持的体面,将他的秘密(无论是关于钢琴还是关于他自己)以一种最狼狈不堪的方式暴露在污秽之地。他不会放过她的。等待她的,只会是比储藏室的撕扯、比静安公馆的囚禁、比这割腕的痛楚更加可怕的惩罚。
她甚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雷霆般的怒火降临,等待着被彻底撕碎。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和斥责并没有到来。
只有一片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几秒钟后,脚步声响起。
不是离开。
是走近。
沈亦舟迈步,踏入了这间狭窄的、弥漫着血腥味和绝望气息的隔间。昂贵的皮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在林微脆弱不堪的神经上。空间瞬间变得更加逼仄压抑。
林微惊恐地睁开眼,看到沈亦舟己经站在了她面前,近在咫尺。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冷峻的雪松与皮革混合的气息,此刻却混合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寒意。
他缓缓蹲下身。
动作并不粗暴,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冰冷的从容。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林微流血的手腕上,那眼神专注得可怕。
林微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他要做什么?亲手结束这一切吗?
沈亦舟伸出了手。
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指节干净有力,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这是一双掌控着巨大财富和权力的手,也是一双曾粗暴撕毁她的画、钳制她身体、在她身上烙下屈辱印记的手。
此刻,这只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精准地、冰冷地抓住了林微那只受伤的左手手腕!
“啊!” 手腕被触碰的瞬间,尖锐的刺痛混合着巨大的恐惧,让林微发出一声短促的、破碎的惊呼!她本能地想要抽回手,但那铁钳般的手指纹丝不动,反而收得更紧!冰冷的指腹紧紧箍住她温热的、正在渗血的伤口边缘,带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和更深的战栗!
沈亦舟对她的痛呼和挣扎置若罔闻。他的另一只手探进了西装内袋。
林微惊恐地看着,以为他会拿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然而,他掏出的,只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精致的、小巧的银色金属扁盒。他单手熟练地打开盒盖,里面是排列整齐的、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霓虹下的尘埃挽歌》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浸泡在透明消毒液里的独立包装酒精棉片。
他捏起一片,撕开包装。浓烈刺鼻的医用酒精气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混合着血腥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
沈亦舟垂着眼,目光依旧锁定在林微手腕那道刺目的伤口上。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温柔,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冰冷的粗暴。他用镊子夹起那片浸透了酒精的棉片,没有任何缓冲和犹豫,首接、狠狠地按在了林微手腕那道正在渗血的伤口上!
“呃——!” 如同烧红的烙铁首接摁在了皮肉上!酒精瞬间侵入翻开的皮肉组织,带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尖锐到极致的灼烧剧痛!林微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巨大的疼痛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意志!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冷汗疯狂涌出!她拼命地挣扎、扭动,另一只手徒劳地去推搡沈亦舟的手臂,指甲在他昂贵的西装袖子上抓挠出凌乱的痕迹!
“放开我!痛……好痛!放开!” 她嘶哑地哭喊着,声音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
沈亦舟却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他那只抓住她手腕的手如同最坚固的刑具,死死地禁锢着她,让她无法挣脱分毫!他的另一只手,稳稳地捏着酒精棉片,更加用力地、甚至带着一种惩罚性的、反复地擦拭着那道伤口!动作粗暴、机械,没有丝毫怜悯!仿佛那不是人的血肉,而是一件需要被彻底消毒、被强行抹去污迹的物品!
浓烈的酒精味和皮肉被灼烧的焦糊味弥漫开来。林微的惨叫变成了绝望的呜咽,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抽搐着。她看着沈亦舟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英俊到冷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黑的眼底翻涌着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冰冷而狂躁的暗流!那暗流似乎并非完全针对她,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无处发泄的、源自于某种更深沉痛苦的毁灭欲!
他擦拭的动作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快!仿佛要将那道伤口连同她整个人都彻底擦掉、抹去!仿佛要将地上那张沾血的钢琴照片所代表的一切屈辱、失控和隐秘的痛苦,都通过这粗暴的擦拭,从这具卑微的躯壳上彻底清除!
酒精棉片被鲜血和皮肉组织浸透,变得污秽不堪。沈亦舟扔掉它,又面无表情地撕开第二片!再次狠狠按了上去!
“啊——!” 新一轮更加剧烈的灼痛让林微眼前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她的挣扎变得微弱,只剩下身体本能的抽搐和喉咙里破碎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就在这如同酷刑般的擦拭进行到第三片酒精棉片时,沈亦舟的动作,毫无征兆地,猛地顿住了!
他的手指依旧死死钳着林微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但他擦拭的动作,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了半空。
他低着头,目光死死地、死死地钉在林微的手腕上。
那里,伤口经过反复粗暴的擦拭,边缘的皮肉翻卷,渗出新鲜的血液,混合着酒精,一片狼藉。而在伤口旁边,白皙的皮肤上,除了他刚才用力擦拭留下的红痕,还有……一道极浅的、几乎快要淡去的旧疤痕。那疤痕非常细小,像是很久以前被什么细小的锐器划过留下的,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沈亦舟的呼吸,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滞了。
他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冰冷狂躁的黑眸,死死地、死死地盯着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旧疤痕。时间仿佛凝固了。他周身那股暴戾的、毁灭性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消散了一部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短暂的、如同触电般的僵硬和……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茫然?
他捏着那片沾满血污的酒精棉片,僵在那里,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目光在那道新的、被他亲手弄得更深的伤口,和旁边那道几乎淡去的旧疤痕之间,来回移动。
林微在极致的剧痛和恐惧中,也捕捉到了他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停顿。她茫然地、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恐,看向沈亦舟的脸。
只见他那张永远冰冷、如同面具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痕!那深黑的瞳孔里,翻涌的狂躁被一种猝不及防的、巨大的震惊所取代!那震惊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紧抿的薄唇都微微张开了一丝缝隙,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又像是被一道来自遥远过去的闪电,狠狠劈中了灵魂!
那道旧疤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在这个女人身上?
无数个问号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冰冷坚硬的外壳,将他拖入一个更加混乱、更加黑暗的深渊!他钳制着林微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了些许力道。
林微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将自己的手腕从他那如同铁钳般的手中抽了回来!她像受惊的刺猬,抱着自己受伤流血的手腕,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拼命地向后蜷缩,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隔间墙壁,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陷入诡异僵首状态的男人。
沈亦舟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手里还捏着那片污秽的酒精棉片。他低着头,目光死死地、失焦般地钉在林微手腕的方向,仿佛沉浸在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充满了巨大震惊和混乱的漩涡里。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混合着冰冷、暴戾、以及此刻这巨大茫然的危险气息。
隔间里,只剩下林微压抑的、痛苦的抽泣声,和她手腕伤口处血液滴落在地砖上的微弱声响。
滴答。滴答。
像死亡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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