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王宇恒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用钥匙打开了家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他没有开灯，径首走到沙发边，重重地坐了下去，身体陷入柔软的靠垫，却感觉不到一丝放松。
母亲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期，但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刘昊然坚持留下来陪夜，把他赶回来休息一下，处理一下“家里的事”。
家里的事？王宇恒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这个家，还像個家吗？
空气里，似乎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陌生香水味，和他记忆中李梦琪常用的那款甜美花果香截然不同，是一种更成熟、更诱惑的香气。他心头一刺，猛地睁开了眼，目光在黑暗中变得锐利。
不知道过了多久，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细微声响。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窈窕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她似乎没想到客厅有人，摸索着想去开灯，却冷不丁看到沙发上沉默坐着的人影，吓得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啊！谁？！”
啪嗒一声，客厅的水晶吊灯被按亮，刺目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黑暗。
李梦琪穿着那件他晚上才在商场外见过的奶白色羊绒连衣裙，外面套着风衣，脸上带着未卸的精致妆容，只是发型稍微有些凌乱。她一手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看着王宇恒，娇嗔道：“老公？你怎么坐在这儿也不开灯？吓死我了！”
王宇恒抬起眼，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和慌乱。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一种极度疲惫却又异常平静的语气开口：“妈晚上心梗，在医院抢救。”
李梦琪脸上的娇嗔瞬间凝固，转换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焦急：“什么？妈心梗？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快步走到王宇恒身边，想要伸手去拉他，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我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王宇恒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只是那双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寒潭，紧紧锁住她。
李梦琪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慌忙从昂贵的链条小包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脸上露出懊恼又无辜的表情：“哎呀！真的没电自动关机了！你看，一点都打不开了！”
她把黑屏的手机递到王宇恒眼前，语气带着撒娇般的抱怨：“下午和王雨桐逛了好久，腿都快断了，后来在咖啡厅坐着休息，不小心就睡着了……老公，对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妈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要紧吗？我们要不要现在去医院？”
她一连串的问话，语气焦急，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若非王宇恒亲眼所见，几乎就要相信她这精湛的表演。
王宇恒没有错过她提到“王雨桐”时那一瞬间的眼神飘忽，也没有忽略她身上那丝混合着烟酒气的陌生香水味。咖啡厅睡觉？能睡出一身酒气和别人的香水味？
他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像是被浸入了冰河深处。
他没有回答她关于母亲病情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刺向她：“我的工资卡密码怎么回事？晚上急着用钱，取钱提示密码错误。”
这个问题显然出乎李梦琪的意料，她眼底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演技越发纯熟。她微微睁大眼睛，做出比王宇恒更加惊讶的表情：“密码错误？不可能啊！是不是你太着急输错了？或者是ATM机故障？那个密码我一首用得好好的呀，前几天才取过钱呢！”
她说着，甚至带上了一点委屈，仿佛王宇恒的质疑毫无道理。
见王宇恒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深邃，看不出是否相信了她的话，李梦琪又立刻趁热打铁，挽住他的胳膊，语气更加软糯：“老公，你别急，明天，等天亮了，我陪你去银行看看好不好？肯定是机器的问题或者是你不小心按错了。妈那边急需用钱吗？我这里还有一点……”
王宇恒的目光从她挽着自己的手，慢慢移到她那张写满了“无辜”和“关切”的脸上。
试图归咎于机器故障，归咎于他的失误，却绝口不提密码可能被更改的事实，甚至还假装体贴地提出要陪他去银行，并表示自己有点钱。
多么完美无缺的反应，多么天衣无缝的表演。
若不是他亲眼见证了那锥心刺骨的一幕，亲耳听到了发小的提醒，他恐怕真的会被她这副模样骗过去，甚至会反过来责怪自己太敏感，错怪了她。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翻涌而上，几乎要冲破他的喉咙。
他看着她那张依旧美丽却无比虚伪的面孔，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内心究竟隐藏着怎样可怕的算计和冷漠。
他强压下心底咆哮的怒浪和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站起身。
“不用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听不出丝毫情绪，“钱的事我己经解决了。”
他不再看她，转身朝卧室走去，留下一句听不出任何波澜的话：“很晚了，休息吧。”
李梦琪僵在原地，挽留的手还悬在半空，脸上那副精心伪装出来的表情瞬间凝固，一丝错愕和不易察觉的慌乱终于浮现在眼底。
她看着王宇恒消失在卧室门后的背影，那背影冷硬而疏离，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陌生感。
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明亮却冰冷的光线下，空气中那丝陌生的香水味似乎更加清晰了。
她下意识地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领，脸色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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