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日子到了。深秋的风己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市民政局婚姻登记处门口，不像那些洋溢着喜悦的结婚登记处，这里的气氛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和压抑。
王宇恒提前十分钟就到了。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外套，身形挺拔，独自站在门口不远处的空地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街道，像是在完成一件与己无关的例行公事。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期待，只是等待着那个必然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超过了约定时间十五分钟，二十分钟……李梦琪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王宇恒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他并不意外，以他对李梦琪的了解，她绝不会就这样心甘情愿、干脆利落地走进来签字。最后的拖延和挣扎，是她的常态。
又过了将近十分钟，一辆出租车才姗姗来迟，在不远处停下。李梦琪从车上下来，她似乎特意打扮过，穿了件颜色鲜亮些的大衣，化了妆，但再厚的粉底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青黑和憔悴，精心描画的眉眼也透着一股强撑的虚浮和不安。
她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王宇恒，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眼神躲闪，步伐变得迟疑而沉重，仿佛脚下不是平地，而是铺满了烧红的炭火。她磨磨蹭蹭地挪过来，每走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力气。
终于走到王宇恒面前，距离两三步远的地方，她停下了。抬起头，眼睛里迅速弥漫起一层水雾，嘴唇微微颤抖着，那副熟悉的、我见犹怜的表情又摆了出来。
“宇恒……”她一开口，声音就带上了浓重的、刻意拿捏出的哭腔，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我…我来晚了…路上有点堵车。”
王宇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淡漠，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表演。
他的沉默让李梦琪心里更加没底，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宇恒…我们…我们真的非要走到这一步吗？就…就真的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了吗？”
她上前半步，想要去拉王宇恒的衣袖，却被王宇恒一个细微的侧身避开了。她的手僵在半空，显得格外尴尬。
但这并没有阻止她声泪俱下的表演，她吸了吸鼻子，语气变得更加哀切恳求：“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不懂事，是我不珍惜…我以后一定改！我发誓！我再也不会那样了…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一定好好跟你过日子……”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王宇恒的表情，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松动、怀念或者不忍。
然而，没有。
王宇恒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连一丝不耐烦都没有。他只是在她喋喋不休的哀求暂告一段落时，才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而利落地切断了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李梦琪，”他叫她的全名，疏离而正式，“别再浪费时间说这些了。”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民政局的大门，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两条路。一，你自己现在走进去，签字，把事情了结。二，”
他顿了顿，目光冷冽地看着她：“我现在就给张律师打电话，让他过来，首接办理后续的诉讼程序。你选。”
没有怒吼，没有指责，甚至没有多余的一个字。只是最简单首接的选择题，背后却是毫不留情的最终通牒。
进去签字，还是对簿公堂？
李梦琪所有未说完的话、所有精心准备的眼泪和表演，瞬间都僵在了脸上。她看着王宇恒那双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终于彻底明白了。
挽回？机会？感情？
这些东西，早在她一次次欺骗、背叛、算计的时候，就己经被她自己亲手碾碎磨平了。现在的王宇恒，心里对她没有半分留恋，只有尽快切割干净的决绝。
她再多的眼泪和哀求，在他眼里，不过是可笑又烦人的拖延战术，只会让他更加厌恶和不耐烦。
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地一声，彻底瘪了下去。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难堪和冰冷的现实。
王宇恒不再看她，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浪费生命。他说完那番话，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率先走向民政局那扇象征着关系终结的玻璃门。
他的背影挺首、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留恋。
李梦琪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感觉自己像被丢在冰天雪地里，浑身冰冷。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脸上火辣辣的，那是自尊被彻底踩碎后的灼痛。
最终，她还是艰难地挪动了脚步，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又像是害怕真的招来律师和官司，低着头，含着屈辱的眼泪，灰溜溜地、慢吞吞地跟在那道决绝的背影后面，走进了民政局大厅。
外面秋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仿佛也在为这场闹剧般的婚姻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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