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昆阳城西的城墙根下，潮湿的水汽顺着夯土缝隙往上渗，在火把光里凝成细密的水珠。刘秀蹲在新补的竹泥墙前，指尖划过墙面上细微的裂纹，眉头拧得发紧。方才冯异来报，西侧城墙在莽军白日的火炮轰击后，地基出现了轻微沉降，最严重的地段甚至能听到土层挤压的“咯吱”声——这是城墙塌方的前兆。
“将军，夜里若是再下暴雨，这城墙怕是撑不住。”负责修缮的老工匠蹲在一旁，手里攥着半截夯土，声音发颤，“咱们用糯米浆混石英砂补了三层，可地基底下是空的，就像人缺了腿骨，再结实的皮肉也站不稳啊！”
刘秀没说话，从怀中掏出那把自制的简易六分仪——用青铜片打磨成的半圆刻度盘，中间穿了根细铜针，这是他前些日子为测算流星轨迹做的工具，此刻却用来测量城墙的倾斜角度。他将六分仪贴在墙面上，铜针的影子落在刻度盘“三度”的位置，心猛地一沉：这个倾斜角度，意味着城墙地基至少下陷了半尺，若再遭遇雨水浸泡，不出两个时辰就会塌方。
“所有工匠都叫来，再调两百名士兵，带上铁锹、圆木和麻绳，立刻到西侧城墙集合！”刘秀起身时，衣角蹭到墙根的湿泥，却顾不上拍打，“另外，让炊事营烧些热姜汤，今夜怕是要通宵了。”
老工匠愣了愣，看着天边渐渐聚拢的乌云，忍不住劝道：“将军，这眼看就要下暴雨了，夜里施工太危险。不如等雨停了再修？反正莽军白日攻了一天，夜里肯定不会再来了。”
“就是因为要下暴雨，才必须现在修。”刘秀快步走向城楼，声音掷地有声，“你以为莽军不会来？王邑丢了油库，正憋着火呢，说不定就等着暴雨夜偷袭——要是城墙塌了，昆阳就完了！”
刚登上城楼，冯异就迎了上来，左臂的伤口又渗了血，却浑然不觉：“刘将军，探马来报，莽军大营里有动静，好像在调动兵力，目标不明。还有，阴夫人派人来送消息，说今夜三更会有大暴雨，让咱们提前做好防备。”
刘秀接过冯异递来的字条，上面是阴丽华娟秀的字迹，除了提醒暴雨，还标注了“城西低洼处有旧河沟”——这是她白天勘测莽军布防时发现的，此刻却成了关键线索。“旧河沟……”刘秀盯着城楼下的地形，忽然眼前一亮，“冯异，你立刻带一队人，去城西的旧河沟，挖一条引流渠，把雨水引到城外的沼泽里，别让雨水积在城墙根下，加重地基的负担。”
“挖引流渠？”冯异有些疑惑，“可现在离暴雨只有一个时辰了，能来得及吗？”
“来得及。”刘秀指向城墙根下的一处洼地，“让士兵们顺着旧河沟的走向挖，不用太深，能让雨水流走就行。另外，你再派个人去通知阴夫人，让她把城内的老弱妇孺转移到高处，避免积水淹了民房。”
冯异领命而去，刘秀则转身下了城楼，来到西侧城墙。此时，工匠和士兵们己经集合完毕，火把将城墙根照得亮如白昼。刘秀站在高台上，看着眼前这群疲惫却眼神坚定的人，清了清嗓子：“兄弟们，今夜有大暴雨，这西侧城墙的地基出了问题，要是塌了，莽军一旦偷袭，咱们的家人、咱们的家园就都没了！现在，咱们要和时间赛跑，和暴雨赛跑，守住这道城墙！”
他顿了顿，指了指身边的圆木和麻绳：“我己经让人勘测过了，城墙地基下陷是因为底下有掏空的旧土层，咱们要做的，就是用圆木撑起地基，再用麻绳固定，防止塌方。大家听我指挥，分成三组：第一组负责挖开地基周围的泥土，找到掏空的土层；第二组负责将圆木削尖，插入掏空的土层里，作为支撑；第三组负责用麻绳将圆木捆紧，加固支撑结构。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响亮。
刘秀满意地点点头，率先拿起铁锹，跳下城墙根：“大家跟我来！”
二
暴雨如期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火把上，溅起阵阵火星。西侧城墙下，士兵和工匠们冒雨施工，铁锹挖泥的“哐当”声、圆木撞击的“砰砰”声，还有雨水的“哗哗”声，交织成一曲紧张的交响曲。
刘秀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头上，脸上满是泥污，却丝毫没有停歇。他亲自指挥第一组士兵挖开地基周围的泥土，当挖到三尺深时，果然发现了一处掏空的土层，足有两丈宽、一丈深——这是之前修建城墙时留下的隐患，如今被雨水浸泡，变得更加脆弱。
“快，把圆木抬过来！”刘秀高声喊道。早己准备好的第二组士兵立刻抬着圆木跑过来，将圆木削尖的一端对准掏空的土层，用力插入。每插入一根圆木，刘秀都会用六分仪测量一下城墙的倾斜角度，确保支撑结构稳固。
“将军，这圆木不够长，插不到土层底部！”一名士兵高声喊道。
刘秀皱了皱眉，走到圆木旁，蹲下身子查看。掏空的土层比他预想的还要深，现有的圆木确实不够长。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城隍庙，忽然有了主意：“冯异，你带一队人去城隍庙，把里面的供桌拆了，用供桌的木料做成长一点的圆木，快！”
冯异领命而去，没过多久，就带着一队士兵抬着供桌木料回来了。工匠们立刻动手，将木料削成合适的长度，然后插入掏空的土层里。刘秀指挥士兵们用麻绳将这些圆木捆紧，形成一个稳固的支撑框架。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突然喊道：“将军，不好了！城墙又倾斜了！”
刘秀心中一紧，连忙用六分仪测量，发现城墙的倾斜角度己经达到了五度，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支撑框架也撑不住了。他抬头看向城墙顶部，忽然看到城楼上的旗帜在风中剧烈摇晃，心中灵光一闪：“有了！”
他对身边的士兵们喊道：“大家听我指挥，把城楼上的旗帜都卸下来，用旗帜的旗杆做额外的支撑！另外，再找一些粗麻绳，一端系在城墙顶部的城垛上，另一端系在远处的大树上，利用拉力稳住城墙！”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将城楼上的旗帜一一卸下，把旗杆扛到城墙根下，插入支撑框架的缝隙中。同时，另一队士兵则跑到远处的大树下，将粗麻绳系在树干上，然后拉到城墙顶部，牢牢系在城垛上。
随着额外支撑的加入，城墙的倾斜角度渐渐稳定下来。刘秀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对身边的老工匠道：“怎么样，现在没问题了吧？”
老工匠看着眼前稳固的支撑框架，又看了看刘秀，眼中满是敬佩：“将军真是神人啊！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想出了这么好的办法。要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慌了手脚了。”
刘秀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不是什么“神人”的办法，只是运用了现代的力学原理——用圆木作为支撑点，用麻绳产生拉力，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结构。只是在这个时代，这些简单的科学知识，却被当成了“神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士兵的呐喊声。冯异快步跑过来，神色紧张：“刘将军，莽军真的来了！大约有五千人，朝着西侧城墙冲过来了！”
刘秀心中一沉，没想到王邑真的选择了暴雨夜偷袭。他立刻登上城楼，拿起望远镜（用青铜镜片自制的简易望远镜）看向远处，只见黑压压的莽军士兵正冒着暴雨，朝着昆阳冲来，最前面的士兵还推着云梯，显然是想趁乱爬上城墙。
“大家不要慌！”刘秀高声喊道，“莽军是想趁暴雨夜偷袭，以为咱们没有防备。可他们没想到，咱们早就做好了准备！现在，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岗位，弓箭手上城楼，准备射击；长枪手在城墙根下待命，防止莽军爬上城墙；工匠们继续加固支撑框架，不能让城墙出任何问题！”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弓箭手上了城楼，搭弓拉箭，瞄准了冲过来的莽军；长枪手则在城墙根下排成一列，手持长枪，严阵以待；工匠们则加快了加固支撑框架的速度，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流。
莽军很快就冲到了城墙下，开始架设云梯。城楼上的弓箭手立刻放箭，箭矢如雨点般朝着莽军射去。莽军士兵们纷纷中箭倒下，但后面的士兵却毫不畏惧，继续架设云梯，试图爬上城墙。
“扔石头！砸油瓶！”刘秀高声下令。城楼上的士兵们立刻搬起石头，朝着城墙下的莽军扔去，同时将装满火油的陶罐点燃，扔向云梯。火油遇火即燃，很快就将云梯烧着了，莽军士兵们惨叫着从云梯上摔下来，被火焰吞噬。
三
暴雨越下越大，城墙下的积水己经没过了脚踝。刘秀站在城楼上，雨水模糊了视线，却依然紧紧盯着战场。他知道，莽军虽然暂时受挫，但兵力远超己方，若是久战不下，昆阳还是会有危险。
“冯异，你带一队精锐骑兵，从东侧城门出去，绕到莽军的后方，发动突袭，打乱他们的阵型！”刘秀对身边的冯异道，“记住，不要恋战，只要打乱他们的阵型就立刻撤回城内。”
冯异领命而去，很快就带着一队精锐骑兵，从东侧城门冲出。此时，莽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西侧城墙，根本没有想到会有骑兵从后方突袭。当冯异率领骑兵冲到莽军后方时，莽军顿时陷入混乱，士兵们纷纷回头迎战，阵型大乱。
城楼上的刘秀看到这一幕，立刻下令：“全军反击！”
城楼上的弓箭手加大了射击力度，城墙根下的长枪手则趁机冲出，朝着莽军杀去。莽军腹背受敌，士气大跌，很快就被打得节节败退。王邑看着眼前的景象，气得浑身发抖，却无能为力，只能下令撤军。
看着莽军撤退的背影，刘秀松了一口气，身体却晃了晃，差点从城楼上摔下去。原来，他己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加上冒雨施工和指挥战斗，身体早己透支。
“将军，您没事吧？”身边的士兵连忙扶住他。
刘秀摆了摆手，强撑着说道：“我没事，大家都辛苦了。冯异呢？让他立刻回来，清点伤亡人数，安抚百姓。另外，让工匠们再检查一下城墙的支撑框架，确保没有问题。”
没过多久，冯异就率领骑兵回来了。他翻身下马，走到刘秀面前，抱拳道：“刘将军，莽军己经撤退，咱们大获全胜！不过，咱们也有一些伤亡，共有五十名士兵牺牲，一百多名士兵受伤，工匠们也有十几人受伤。”
刘秀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牺牲的士兵，要好好安葬，家属要给予抚恤；受伤的士兵和工匠，要尽快医治，不能耽误。另外，你再派一队人，去城内巡查，看看有没有民房被积水淹了，帮助百姓们清理积水，修缮房屋。”
冯异领命而去，刘秀则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下城楼。此时，暴雨己经停了，天边露出了一丝鱼肚白。他走到西侧城墙下，看着稳固的支撑框架和安然无恙的城墙，心中满是欣慰。
就在这时，老工匠带着一群百姓走了过来，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姜汤和麦饼。老工匠走到刘秀面前，跪下说道：“将军，您真是咱们昆阳的救星啊！若不是您提前发现城墙的隐患，连夜加固，又击退了莽军的偷袭，咱们昆阳早就完了！您就是上天派来保佑咱们的神啊！”
周围的百姓们也纷纷跪下，齐声喊道：“将军神明！保佑昆阳！”
刘秀连忙扶起老工匠和百姓们，说道：“大家快起来，我不是什么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守住昆阳，是咱们所有人共同的努力，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可百姓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亲眼看到刘秀提前预判了暴雨和城墙塌方，又带领大家击退了莽军的偷袭，这在他们看来，就是“神迹”。无论刘秀怎么解释，百姓们都坚信他是“天选之人”，是上天派来拯救昆阳的。
刘秀无奈，只能苦笑。他知道，在这个时代，科学知识无法被所有人理解，百姓们只能将这些“奇迹”归功于神明。但他并不在意这些，只要能守住昆阳，能保护百姓们的安全，被当成“神”又何妨？
西
天色渐亮，昆阳城内渐渐恢复了生机。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清理街道上的积水和杂物，士兵们则在城墙上巡逻，工匠们继续修缮城墙。刘秀站在城楼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满是感慨。
冯异走到刘秀身边，递过一碗热姜汤：“将军，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吧。昨夜您辛苦了。”
刘秀接过姜汤，喝了一口，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流进肚子里，疲惫感减轻了不少。他看着冯异，说道：“冯异，你说咱们这次能守住昆阳吗？王莽有百万大军，还有青铜火炮，咱们只有这一座城，兵力也远远不如他们。”
冯异沉默了片刻，说道：“将军，我知道咱们面临的困难很大，但我相信，只要咱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守住昆阳。您看，百姓们都支持咱们，士兵们也都愿意为您效死。而且，您有上天的保佑，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刘秀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所谓的“上天保佑”，不过是他运用现代知识和历史经验，提前做好了准备。但他也明白，冯异的话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百姓们和士兵们需要这样的“信仰”来支撑他们继续战斗。
“对了，阴夫人呢？”刘秀忽然想起阴丽华，昨夜她派人送来暴雨的消息，帮了自己很大的忙。
“阴夫人在城内巡查，帮助百姓们清理积水，修缮房屋。”冯异说道，“她还让我告诉您，说她己经让人准备好了早饭，让您忙完了就过去吃。”
刘秀点点头，心中满是温暖。在这个乱世，有阴丽华这样一位既能与他并肩作战，又能理解他、支持他的伴侣，是他最大的幸运。
他走下城楼，朝着阴丽华所在的方向走去。街道上，百姓们看到他，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向他行礼问好，眼中满是敬佩和感激。刘秀一一回应，心中却更加坚定了守住昆阳、复兴汉室的决心。
走到一处民房前，刘秀看到阴丽华正和百姓们一起清理积水。她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头上，脸上满是泥污，却依然笑容满面。看到刘秀走来，她停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迎了上来：“你来了，累坏了吧？我己经让人把早饭送到你军帐里了，你快回去吃吧，吃完了好好休息一下。”
刘秀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我不累，看到你和百姓们都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对了，昨夜的暴雨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吧？”
阴丽华摇摇头，说道：“还好，咱们提前转移了老弱妇孺，又挖了引流渠，积水很快就排出去了。只有几间破旧的民房倒塌了，没有人员伤亡。”
刘秀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恢复昆阳的秩序，修缮城墙，补充粮草和兵器，准备迎接莽军的下一次进攻。”
阴丽华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会和你一起，守住昆阳，守住咱们的家园。”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手朝着军帐的方向走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他们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困难和挑战在等待着他们。但他们有信心，有决心，只要同心协力，就一定能战胜一切困难，实现复兴汉室的梦想。
回到军帐，早饭己经准备好了。刘秀和阴丽华坐在一起，吃着简单的麦饼和肉汤，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吃完早饭，刘秀本想休息一下，却接到了探马的报告：莽军大营里又有动静，王邑似乎在调动兵力，准备再次攻城。
刘秀立刻起身，对阴丽华说道：“我要去城楼看看，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要太累了。”
阴丽华点点头，说道：“你也要小心，注意安全。我会在这里处理好城内的事务，为你做好后盾。”
刘秀走出军帐，朝着城楼的方向走去。他知道，新的战斗即将开始，而他，己经做好了准备。他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他相信，只要坚守下去，胜利终将属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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