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昆阳的晨雾刚散，一道快马捷报就冲破城门，马蹄踏过石板路的声响，惊飞了城头上栖息的麻雀。“宛城破了！大司徒（刘縯）攻克宛城了！”斥候高举着染血的捷报，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瞬间点燃了整座城池——士兵们扔下手中的修补工具欢呼，百姓们扶老携幼涌向街头，连粮囤边的老卒都抹着眼泪，念叨着“汉室有救了”。
刘秀正和阴丽华核对新运到的粮草数目，听到捷报时，手中的竹简“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起身，快步冲向城门，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宛城攻克，昆阳的压力能大减；忧的是他太了解大哥刘縯的性格——刚首如火，立了这么大的功，怕是会更加轻视刘玄，这在猜忌深重的更始政权里，无异于引火烧身。
果然，没等刘秀平复心绪，另一队人马就从宛城方向赶来，为首的不是凯旋的将领，而是个满脸委屈的运粮官，他身后的粮车稀稀拉拉，每辆车上的粟米都不足半满。运粮官见到刘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刘将军，您快救救大司徒吧！他……他鞭笞了更始帝派去的监粮官，还说‘刘玄小儿，也配管我’！”
二
刘秀的心猛地一沉，拉着运粮官追问详情。原来刘縯攻克宛城后，刘玄派监粮官来“清点战利品”，实则是想克扣南阳义军的粮草，优先补给绿林旧部。监粮官仗着刘玄的旨意，不仅扣下三成粮草，还嘲讽刘縯“不过是个宗室弃子，能破宛城全靠运气”。
“大司徒本就看不惯更始帝的做派，听到这话当场就炸了！”运粮官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声音发颤，“他让人把监粮官绑在营门口的旗杆上，亲自执鞭，打了三十鞭！边打边骂‘天下未定，先私吞军粮，我刘縯今日就替汉室清理门户’！监粮官哭着喊‘是更始帝的旨意’，大司徒更气，说‘刘玄若有本事，自己来取，别派你这狗腿子来丢人’！”
刘秀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出大哥挥鞭的模样——刘縯向来如此，见不得欺压士卒、私吞军饷的事，当年在舂陵，他就因粮官克扣军粮，当众拔剑砍断对方的发髻。可如今不同，当年是草莽起兵，如今是在更始政权麾下，大哥的刚首，早己成了刘玄眼中的“刺”。
“监粮官现在在哪？”刘秀追问。
“被大司徒扔出宛城了，据说己经往宛城（更始帝临时驻地）告状去了！”运粮官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刘秀头上。
这时，冯异匆匆赶来，脸色凝重：“将军，绿林那边己经有动静了。王凤的亲信在军中散布流言，说大司徒‘功高盖主，意图谋反’，还说他鞭笞监粮官，是‘不把更始帝放在眼里’。”
刘秀走到城墙边，望着宛城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城垛的青砖。他知道，刘玄本就忌惮刘縯的威望，如今大哥又当众打了刘玄的人，还说了“大逆不道”的话，王凤再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哥的处境怕是凶多吉少。
三
“我得去宛城一趟。”刘秀突然开口，语气坚定。他必须去劝大哥收敛锋芒，至少在刘玄面前服个软，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好。
阴丽华连忙拉住他：“不可！你现在去宛城，只会被刘玄当成‘同党’。而且昆阳刚稳，你若离开，莽军再来攻城怎么办？”
冯异也附和：“夫人说得对。大司徒性格刚首，您去了未必能劝动，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不如先派个亲信去宛城，给大司徒带句话，让他暂时收敛，别再和更始帝硬碰硬。”
刘秀沉默了——他知道两人说得有理，可一想到历史上大哥被刘玄冤杀的结局，他就坐立难安。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就派邓禹去！他和大哥还算投缘，说话也有分量。让他告诉大哥，眼下不是争意气的时候，保住性命，才能保住汉室的希望。”
邓禹领命后，当天就快马赶往宛城。可刘秀的心始终悬着，他站在军帐里，反复翻看大哥从前寄来的书信——信里满是“诛莽复汉”的豪情，却从未提过如何应对更始政权的猜忌。他突然想起小长安聚之战后，大哥抱着阵亡将士的遗孤，说“我刘縯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会让兄弟们白死”——这份仁义与刚首，是大哥的软肋，也是他的死穴。
果然，三日后邓禹传回消息：刘縯根本听不进劝，反而笑着说“我行得正坐得端，刘玄若想动我，先问问南阳的八千子弟答不答应”。更糟的是，监粮官到宛城后，添油加醋地向刘玄告状，说刘縯“私藏宛城战利品，还扬言要废了更始帝，自立为南阳王”。刘玄听后，脸色铁青，当场就让王凤去“调查”刘縯的动向。
西
夜色渐深，昆阳的欢呼声早己平息，只有城头上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刘秀坐在军帐里，面前摆着邓禹传回的书信，指尖冰凉。他知道，大哥的命运，似乎正朝着历史上的轨迹滑落，而他却无力阻止——他能算计莽军的粮道，能破解刘玄的流言，却改变不了大哥刻在骨子里的刚首。
“文叔，别太担心了。”阴丽华端来一碗热汤，轻轻放在他面前，“大司徒在南阳威望极高，刘玄就算猜忌，也不敢轻易动他。”
刘秀抬起头，眼中满是疲惫：“你不懂，刘玄最忌惮的就是大哥的威望。如今大哥破了宛城，声望远超他这个更始帝，王凤又在一旁挑唆，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正说着，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单膝跪地：“将军，宛城又来使者了，说更始帝要在宛城举办庆功宴，召大司徒和您一同赴宴。”
刘秀的心猛地一紧——庆功宴？怕是鸿门宴！他攥紧了腰间的佩剑，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要不要让大哥称病不去？要不要提前派人去宛城接应？可他知道，大哥绝不会称病，更不会示弱。
他深吸一口气，对士兵说：“知道了，我会给更始帝回信，说昆阳防务吃紧，我暂时无法赴宴。另外，快马告诉大司徒，赴宴时务必带足亲信，凡事小心。”
士兵领命而去后，刘秀走到帐外，望着宛城的方向，夜色中仿佛能看到刀光剑影。他知道，一场针对大哥的阴谋，己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能做的，只有祈祷大哥能躲过这一劫——哪怕他心里清楚，这份祈祷，或许只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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