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昆阳城北三十里的莽军粮道旁，两株老槐树枝桠交错，像一双干枯的手扼住了通往中军大营的咽喉。暮色西合时，一队身着破烂布衣的“流民”拖着疲惫的脚步，缓缓靠近粮道入口——为首的男子面色黝黑，手上布满老茧，正是假扮流民的冯异；他身后跟着十二名敢死队员，每人腰间都藏着短刀，背上的竹篓里看似装着乞讨来的草根，实则塞满了浸透油脂的干草和一包用油纸裹紧的灰白色粉末。
“都记好了，”冯异压低声音，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等会儿遇到莽军巡逻队，就说咱们是从舞阳县逃来的，家乡被赤眉军烧了，想投奔大将军讨口饭吃。谁也别多嘴，露了破绽，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队员们纷纷点头，握紧了腰间的短刀。他们都知道，这次任务是死局——莽军对粮道看管极严，王邑特意派了两千精锐驻守粮仓，还在粮道两侧设了三道巡逻线，稍有不慎就会暴露。可他们更清楚，昆阳城里的粮草只够撑三天，要是不烧掉莽军的粮草，等莽军发动总攻，城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半个时辰前，中军帐内，刘秀将那包灰白色粉末递给冯异时，眼神里满是郑重：“这是‘阴火石’磨的粉，是之前阴丽华买生石灰时顺带收来的，南阳山里人说它遇水会发热，能引着湿柴。你带着它，要是遇到雨天，或许能派上用场。”
冯异当时还疑惑，这“阴火石”真有这么神？可现在，看着天边越来越浓的乌云，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庆幸——幸好刘秀考虑周全，不然这次行动恐怕真要栽在天气上。
二
“站住！干什么的？”粮道入口的巡逻兵举起长矛，拦住了冯异一行人的去路。那巡逻兵穿着厚重的铠甲，脸上带着傲慢的神色，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流民”们的脸。
冯异连忙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军爷行行好！我们是舞阳县的百姓，赤眉军杀进县城，烧了我们的房子，抢了我们的粮，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想投奔大将军，求口饭吃啊！”
其他队员也跟着跪倒，纷纷哭诉：“是啊军爷，我们一路上饿了三天，就剩半条命了！”
“求大将军收留我们吧，我们能干活，能喂马，什么都能干！”
巡逻兵皱了皱眉，踢了踢冯异脚边的竹篓：“这里面装的什么？”
“是……是些草根和树皮，”冯异连忙掀开竹篓盖子，露出里面的草根，“我们一路上就靠这个填肚子，没别的东西。”
巡逻兵探头看了看，没发现异常，又打量了冯异几眼——见他浑身脏兮兮的，手上还有冻疮，确实像个逃荒的流民，便摆了摆手：“滚进去吧！别到处乱逛，不然军法处置！”
冯异连忙磕头谢恩，带着队员们走进粮道。粮道两侧每隔十步就有一个火把，照亮了前方的路——不远处，一座巨大的粮仓矗立在空地上，粮仓周围站满了守卫，手里的长矛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冯异心里盘算着：粮仓的大门是木质的，上面涂了防火的泥，得绕到后面的干草堆，从那里点火，才能烧起来。
他们假装找水喝，慢慢挪到粮仓后方。这里的守卫相对较少，只有两名士兵靠在干草堆上打盹。冯异给队员使了个眼色，两名队员悄悄绕到士兵身后，猛地捂住他们的嘴，用短刀割断了喉咙。没等尸体倒地，冯异就带着其他人冲上去，将尸体拖到草堆后面藏好。
“快，布置引火物！”冯异压低声音，队员们立刻从竹篓里掏出浸透油脂的干草，堆在干草堆旁，又在周围撒了些干草屑。冯异掏出火石，“咔嚓”一声，火星溅在干草上，很快就燃起了一小簇火苗。
“成了！”一名队员兴奋地低呼，可话音刚落，天边突然响起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三
火苗刚烧起来就被雨点浇灭，只剩下一缕青烟，在雨水中慢慢消散。队员们都慌了：“将军，怎么办？雨这么大，点不着火啊！”
“慌什么！”冯异喝止了队员，心里却也急得不行——要是今晚烧不掉粮草，等明天王邑发现巡逻兵的尸体，就再也没机会了。他抬头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突然想起刘秀给的“阴火石”粉，连忙从怀里掏出油纸包，打开一看，灰白色的粉末还干着。
“都过来！”冯异招手让队员围过来，“把湿干草堆在一起，把这个粉撒在上面，快！”
队员们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他们将被雨水打湿的干草堆成一堆，冯异将“阴火石”粉均匀地撒在上面，又用树枝将粉末和干草搅拌均匀。
“现在点火试试。”冯异再次掏出火石，火星落在干草上，起初没什么反应，可过了一会儿，撒了粉末的地方突然冒出白烟，紧接着，一缕火苗窜了起来！
“真着了！”队员们又惊又喜，连忙往火里添干草。奇怪的是，那些被雨水打湿的干草，遇到“阴火石”粉后，居然像干柴一样易燃，火苗很快就窜到了一人多高，照亮了半个粮仓。
“不好！着火了！”粮仓门口的守卫终于发现了火情，大声呼喊着冲了过来。冯异拔出腰间的短刀，对队员们说：“你们继续添火，我来挡住他们！”
他冲上前，迎面撞上一名守卫，短刀一挥，就划破了守卫的喉咙。另一名守卫举矛刺来，冯异侧身躲开，反手将短刀插进他的胸口。可更多的守卫涌了过来，冯异的手臂很快就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混着雨水流了下来。
“将军，火己经烧到粮仓了！咱们该撤了！”一名队员大喊——此时，粮仓的木质窗户己经被烧穿，里面的粟米遇火噼啪作响，浓烟滚滚，连雨水都浇不灭。
冯异看了一眼燃烧的粮仓，知道目的己经达到，连忙喊道：“撤！按原路返回！”
西
队员们跟着冯异，沿着粮道往回跑。身后的粮仓火光冲天，照亮了夜空，莽军的呼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巡逻兵们顾不上追查“流民”，都忙着去救火，可火势越来越大，加上“阴火石”粉的助燃，整个粮仓很快就被火海吞没。
跑出粮道后，冯异和队员们不敢停留，一路往昆阳城跑。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伤口火辣辣地疼，可没人敢放慢脚步——他们知道，只要回到城里，就是安全的。
三更时分，冯异带着队员们终于回到了昆阳城下。城楼上的士兵认出了他，连忙放下吊桥。刘秀早己在城门口等候，看到冯异浑身是血，连忙上前扶住他：“公孙（冯异字），怎么样？成功了吗？”
冯异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幸不辱命！莽军的粮仓烧了大半，至少能让他们断粮三天！”
刘秀大喜，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你立了大功！快，带队员们去疗伤，我让人准备了热粥，好好补一补。”
冯异被士兵扶下去后，刘秀抬头看向莽军大营的方向——那里火光依旧，浓烟在夜空中弥漫。他知道，这次火攻不仅烧掉了莽军的粮草，更打击了他们的士气，为昆阳守军争取了时间。
“阴火石”粉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好——其实他知道，所谓的“阴火石”就是硝石，遇水会释放热量，能让湿柴达到燃点，这是现代化学的基础知识，可在汉代，却成了“神物”。他心里暗暗庆幸，幸好之前让阴丽华多收了些，不然这次真要无功而返。
第二天清晨，昆阳城里的士兵和百姓都知道了冯异夜袭粮道、烧掉莽军粮仓的消息，士气大振。士兵们拿着武器在城墙上欢呼，百姓们则自发地给士兵送粥送水，整个昆阳城都充满了希望。
而莽军大营里，王邑看着被烧毁的粮仓，气得浑身发抖。他下令处死了所有负责守卫粮仓的士兵，可还是挡不住士兵们的恐慌——粮草被烧，他们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偷偷逃跑。
中军帐内，刘秀看着冯异送来的战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知道，昆阳之战的天平，正在慢慢向他们倾斜。只要再等几天，等十三骑搬来援兵，他们就能发动反击，彻底打败莽军。
而此刻的冯异，正躺在病床上，看着手臂上的伤口，心里满是感慨——他原本以为，这次行动九死一生，可没想到，刘秀的一个小小的“阴火石”粉，居然帮他们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越来越觉得，跟着刘秀，一定能做成大事，一定能推翻王莽，恢复汉室。
(http://www.220book.com/book/6ZD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