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刚压住村口的土坡，江福宝提着竹篮穿过巷子。她脚步不快，篮里黄瓜还沾着井水，香菜叶子脆生生地翘在边沿。晒谷场方向人声翻腾，像是谁家锅烧糊了火，急吼吼喊成一片。
她走到场边，正看见五六个衙役围住暖棚。领头那人一脚踹翻菜筐，萝卜滚了一地。李茂从人群里挤出来，袍角被踩了都没顾上扯，张手拦在前面：“差爷们查什么？事先递过公文没有？”
“奉命查私囤官粮！”那衙役甩出一块铜牌，在日头下晃了半瞬，“昨夜丰裕米行失粮，线索指向你们村——尤其是这鬼棚子！”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黑靴衙役抬脚踩塌了竹架。福宝蹲下身放篮子，指尖刚触到地面，耳畔就传来呜咽声。是她家黄狗，在墙根底下趴着不敢动。
“左三那个穿黑靴的……踩过麦壳。”狗嗓低哑，“鞋缝里卡着，走一步掉一点。”
福宝眼皮一跳。她慢慢首起身，目光扫过那人脚底。泥块结得厚，可边缘露出几星黄白碎屑，像是掺了石灰的麦麸。
她不动声色退后两步，绕到暖棚后侧。昨日搬粮时，她从空间取出一小撮防潮麦壳撒在入口处，为的是防湿气返潮。如今地上痕迹尚存，与那人鞋底所粘如出一辙。
阿花从人群缝里钻过来，喘着气：“姐，刘叔说麻袋角藏好了。”
福宝点头，低声：“你去告诉赵三叔，盯紧左边第三个穿皂靴的，别让他脱鞋，也别让他溜。”
阿花眨眼就不见了。
那边衙役己掀开暖棚门帘，伸手乱翻。一口旧陶缸被打翻，腌菜汁淌出来，混着土成了泥汤。有个妇人忍不住哭出声，被丈夫拉住胳膊往后拽。
李茂又上前一步：“诸位差爷，若真要查，我这当里正的不拦。但请说明，哪条律法说种菜也算窝赃？账册在这儿，每户换了多少粮、种了几垄地，都记着呢。”
“少废话！”领头衙役一把推开他，“你护短护到头上来了？昨夜破庙失粮，你们江家村的人前脚送菜，后脚就断了米市价，当谁不知道？”
李茂被推得踉跄，撞在木桩上。几个村民怒了，拎起扁担就要冲。福宝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进每个人耳朵：
“大人要查，我们不敢拦。可您得先答一句——这黄瓜，是从官仓偷的，还是从土里长的？”
众人一静。
她指着棚内一排绿藤：“这秧是我亲手栽的，水是井里打的，肥是鸡粪拌的。您说它藏着官粮，那麻烦您指出来，哪一根藤底下埋了米袋？”
那衙役噎了一下，随即冷笑：“狡辩！还不快搜！”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六岁小福宝，灵田空间致富天下“等等。”福宝转向李茂，语气平稳，“李叔，既然他们不信咱们清白，那就当众验个明白。若真有罪，我随他们走。可要是查不出东西呢？”
李茂会意，站首身子：“诸位乡亲听着——今日若有毁损，皆由官差担责。账我记下了，名字我也认全了。”
人群嗡地响起来。有人开始指认：“那是王家庄的赵六，上月偷牛被抓过！”“那个高个子，常去赌坊抽头！”
衙役头目脸色发青，挥手：“拆棚！给我往死里翻！”
话音未落，福宝忽然抬手指向那名黑靴衙役：“这位差爷，请您把脚抬一下。”
那人一愣，下意识后退半步。
“您鞋底粘的，可是我们暖棚昨夜才撒的麦壳？”她往前逼近一步，“我用石灰拌过，防潮用的。全村里，只有这儿有这种颜色、这种颗粒。”
全场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脚上。
那人慌了神，猛跺两下脚，想把泥甩掉。可这一动，反倒震松了泥块。黄白碎屑簌簌落下，露出鞋缝里嵌实的一小片麦麸皮。
“这麦壳，”福宝声音沉下来，“是我亲手撒的，不到两个时辰。您若没进来过，它怎么上了您的靴底？”
西下哗然。
李茂立刻喝道：“来人！围住他们！谁也不准走！”
刘老根和赵三叔带着七八个壮汉从两侧包抄上来，锄头杵地，围成半圈。那几个衙役脸色变了，互相使眼色，却没人敢轻举妄动。
黑靴那人低头盯着自己脚，嘴唇哆嗦：“我……我没进去……是别人塞的……”
“那你倒是说说，”福宝走近一步，“谁塞的？什么时候塞的？你又是怎么‘不小心’踩上去的？”
那人张嘴，说不出话。
福宝不再看他，转而望向领头衙役：“大人，现在是谁在撒谎，您心里有数了吧？”
那人攥着铜牌，额角冒汗：“这……这丫头胡言乱语！分明是栽赃！”
“栽赃？”福宝冷笑，“那您敢不敢让所有人脱鞋检查？看看还有没有谁鞋底带麦壳？”
空气凝住了。
李茂缓缓开口：“既然差爷们不信我们，那就干脆查到底。脱鞋的，不算抗命；不脱的——那就是心虚。”
没人动。
福宝站在场中央，风吹起她粗布衣角。她看着那一圈僵立的衙役，目光最后停在黑靴那人脸上。
“你说呢？”她问。
那人喉结滚动，脚底又掉下一小撮碎屑，落在尘土上，像一粒没烧尽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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