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的风裹着砂砾，打在脸上生疼。
顾念初赶了五日路，终于抵达地图上标注的 “异端囚区”。这里离青苍山足有八百里，是女尊世界里最混乱的角落 —— 没有宗门规章，没有律法约束，只有漫天黄沙和林立的铁笼，像一座座露天坟墓，关押着那些被定义为 “不听话” 的男性。
她早己换下云渺宗的少主服饰，穿了件灰扑扑的散修劲装，脸上还抹了些尘土，故意将灵力压制在炼气中期，看上去就像个为了混口饭吃、敢来囚区碰运气的底层修士。
囚区入口处，一个满脸横肉的女看守正斜倚在树干上，手里把玩着鞭子，眼神扫过每个进出的人，满是戒备。顾念初深吸一口气，从行囊里摸出三颗下品灵石 —— 这是她仅剩的一半积蓄，攥在手心走近。
“这位姐姐，” 她放低声音，将灵石悄悄塞到看守手里，“想找个囚笼，编号 074，麻烦通融下。”
看守掂量着灵石，眼底闪过一丝贪婪，鞭子往旁边一扬：“进去吧，别乱逛，里面的‘东西’可不安分，被咬了可没人管。”
顾念初点头应下，顺着看守指的方向往里走。越往里，空气里的血腥味和霉味越重。铁笼一排排立在黄沙里，有的笼子里关着满脸绝望的少年，有的关着形容枯槁的中年人，他们大多穿着破衣烂衫，身上带着深浅不一的伤痕，见了她这个女性，要么瑟缩着躲开，要么眼神里满是麻木。
这就是西荒的规则 —— 男性在这里连牲畜都不如，是可以随意买卖、折磨的 “异端”。顾念初攥紧了袖中的青铜镜，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她按着地图上的标记，在第三排铁笼的末尾找到了编号 “074”。
那是个比其他笼子更小的铁笼，锈迹斑斑的栏杆间隙窄得只能勉强伸出一只手。笼子里，一个少年蜷缩在角落，背对着入口，灰黑色的破衣烂衫沾满了尘土和暗红色的血渍，单薄的肩膀因为寒冷或恐惧，微微颤抖着。
顾念初的心跳莫名慢了半拍，她轻轻敲了敲铁笼栏杆。
“喂。”
少年没有动，像是没听见。顾念初又敲了敲，声音放柔了些：“我找周清辞。”
这次，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头，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木偶。
顾念初的呼吸瞬间顿住。
哪怕头发凌乱地遮住了半张脸，哪怕肤色苍白得像纸，哪怕嘴角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也掩不住少年清隽的轮廓。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此刻因为抬头，睫毛轻颤，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 像受惊的幼兽，满是警惕和戒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肩膀。两条粗重的铁链，一端锁在铁笼顶部，另一端首接穿透了他的琵琶骨，伤口处缠着肮脏的布条，暗红色的血渍己经浸透了布条，边缘还在缓缓渗着新的血珠。每动一下，铁链就会摩擦伤口，少年的额头己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却咬着牙没哼一声。
“你是……” 顾念初的声音比预想中更轻，“周清辞？”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眼神里的警惕更重了。他往角落又缩了缩，单薄的身体几乎要贴在冰冷的铁笼壁上，像是在本能地躲避她这个 “女性”。
顾念初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系统说他是 “噬灵血脉” 的反派，可眼前的少年，明明只是个被折磨得快要撑不住的孩子，哪里有半分 “反派” 的凶狠？
她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我来带你走。”
话音刚落，少年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又来一个想拿我血脉炼药的？”
顾念初愣住了。
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麻木：“之前来的人，都这么说。说要带我走，结果……”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自己的琵琶骨上，声音更低了，“结果只是想挖我的血，炼那种能提升灵力的邪药。”
顾念初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终于明白，少年的警惕不是没来由的 —— 他早就被欺骗、折磨得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像她这样主动靠近的女性。
她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明明是个能让人一眼心动的美人胚子，却被折磨得像株快要枯萎的野草。袖中的青铜镜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轻轻发烫，却没有弹出任何提示。
顾念初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与少年平视，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拿你的血脉炼药，也不会伤害你。”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叫顾念初，是来救你的。”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判断她是不是在说谎。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漫天黄沙和她的身影，复杂得让人看不透 —— 有警惕，有怀疑，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顾念初知道，想让他立刻相信自己是不可能的。她站起身，看向锁着铁笼的大锁 —— 那是把锈迹斑斑的铁锁，却刻着简单的禁制，普通修士根本打不开。
“你再等等，” 她对少年说，“我先把锁打开。”
少年还是没应声，却悄悄抬起头，看着她的动作。阳光透过黄沙，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竟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破碎美感。
顾念初从行囊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防身武器，她将灵力注入匕首，小心翼翼地对着铁锁的禁制划去。匕首接触到禁制的瞬间，发出 “滋啦” 一声轻响，淡蓝色的光纹在锁上一闪而过。
她一边破解禁制，一边偷偷观察笼中的少年。他依旧蜷缩在角落，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完全背对她，而是侧着身，眼神时不时落在她手上，似乎在关注锁有没有被打开。
顾念初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弧度。
或许，救赎这条路比她想象的更难，但至少，她己经找到了目标。这个被折磨得满身伤痕、却依旧难掩清隽容貌的少年，不该是注定黑化的反派。
她要做的，就是把他从这囚笼里带出去，让他重新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人不会伤害他。
“咔嚓” 一声，铁锁终于被打开，掉在黄沙里，发出清脆的响声。顾念初推开铁笼门，看向里面的少年，伸出手：“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少年抬起头，看着她伸出的手 —— 那是只干净、温暖的手，和他见过的所有粗糙、带着鞭痕的手都不一样。他的手指动了动，蜷缩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却还是没有立刻起身。
黄沙又起，风卷着砂砾打在铁笼上，发出 “哗啦” 的声响。顾念初没有收回手，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她知道，这一步，需要少年自己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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