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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坠马惊心
御马场的晨雾还未散尽，看台上己坐满了嫔妃宫女。玉钦璃琅攥紧手中的帕子，看着场中央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那是内务府刚分给她的坐骑，取名"雪团儿"。今日是端阳节，按例后宫要举办骑射比赛，可她从未想过自己也要上场。
"玉答应，该你抽签了。"
荣惠格格的声音从高处飘下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火红色骑装，头上的点翠钿子镶着十二颗东珠，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疼。玉钦硬着头皮上前，从鎏金筒里抽出一支签。
"第三组，与赫舍里主子同场比试！"太监高声宣布。
看台上顿时一片窃窃私语。玉钦眼前发黑——荣惠的骑术在后宫是出了名的好，去年秋猎还得过皇上嘉奖。这抽签结果未免太"巧"了些。
"妹妹运气真好。"荣惠缓步走来，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听说你们汉人女子讲究'三从西德'，想必没怎么骑过马吧？"
玉钦抿着嘴唇没说话。她确实只跟着父亲在老家骑过几次温顺的骟马，哪比得上这些在马背上长大的满族贵女？
"要不...我去跟皇后娘娘说，让玉答应退赛？"和敏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小脸还带着病后的苍白。
"不必。"玉钦深吸一口气，"我试试看。"
荣惠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那就请玉答应好好'表现'了。"她故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和敏担忧地拉着玉钦到一旁："姐姐千万别逞强！荣惠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知道。"玉钦苦笑，"但若临阵退缩，岂不更让她抓住把柄？"她望向看台最高处——雍正帝端坐在黄罗伞下，正与身旁的十三爷说着什么，似乎对这边的风波毫无察觉。
鼓声响起，第一组比赛开始了。玉钦趁机向马夫打听雪团儿的习性。
"这马温顺得很！"马夫信誓旦旦，"是十三爷府上特意挑来的。"
玉钦稍稍安心，却注意到马鞍有些异样——右侧的脚蹬比左侧短了一截，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样的马鞍骑上去，身子必定歪向一边...
"玉答应，该你上场了。"钱嬷嬷突然出现，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湖蓝色骑装，"快换上吧，这是皇后娘娘赏的。"
玉钦接过衣裳，摸到袖口内侧有些黏腻。她借口如厕，躲到僻静处用银簪挑了一点凑近闻闻——有股淡淡的辛辣味。这味道她认得，是辽东特产的"惊马草"，马儿闻到就会狂躁不安。
好个连环计！玉钦心头发冷。先是用不平衡的马鞍让她骑姿不稳，再让惊马草刺激马匹...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格格，您怎么还在这儿？"青柳急匆匆找来，"第二组比完了！"
玉钦咬咬牙，脱下外裳只穿中衣："去把我那件月白色旧骑装拿来。"她掏出随身带的香囊，将里面的药材碾碎涂在袖口，"再找些蜂蜜来，快！"
当玉钦终于骑着雪团儿入场时，看台上响起一阵轻笑。她穿着半旧的汉式骑装，头发简单挽成髻，在一众华服嫔妃中显得格格不入。雍正也注意到了，微微蹙眉。
"汉人就是寒酸。"荣惠故意大声说，她胯下的枣红马不耐烦地刨着蹄子，"连套像样的骑装都置办不起。"
玉钦没理会嘲讽，专注地检查马鞍。果然，右脚蹬被动了手脚。她悄悄将准备好的蜂蜜涂在马鞍右侧——这样即便脚蹬不平衡，也能暂时黏住靴底保持稳定。
号角长鸣，比赛开始。五名嫔妃纵马奔向场中央的箭靶。玉钦小心控制着雪团儿的速度，尽量不引起马儿反感。第一轮是静止射箭，她勉强射中靶缘，而荣惠的三箭都正中红心。
"接下来是移动靶！"裁判高喊。
这才是最危险的部分。马匹要绕场奔驰，骑手需在颠簸中开弓。玉钦感到雪团儿开始不安地甩头——荣惠正策马靠近，她袖中的惊马草气味渐渐扩散开来。
"好马儿，别怕..."玉钦俯身抚摸马颈，将自己袖口的药香送到雪团儿鼻前。这是祖母教的方子，丁香混合薄荷能镇定马匹神经。雪团儿渐渐平静下来，但玉钦知道这撑不了多久。
第二轮开始，玉钦勉强射中两箭，荣惠却故意放慢速度跟在她身后。当玉钦第三次拉弓时，荣惠突然催马撞来！
"啊！"玉钦身子一歪，右脚从脚蹬中滑出。雪团儿受到惊吓，前蹄高高扬起。看台上传来尖叫，玉钦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甩向半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闪电般冲入场中。玉钦重重摔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两人一起滚倒在地。她睁开眼，骇然发现救她的竟是雍正帝！
"皇上！"侍卫们一拥而上。
雍正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他的右臂衣袖被擦破，一道血痕触目惊心。"朕没事。"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比赛继续。"
玉钦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皇上竟为她这个小小答应以身犯险！没等她回过神，一双有力的手己将她扶起。十三爷允祥温和地说："玉答应受惊了，先去歇着吧。"
荣惠脸色铁青地勒马而立。她没想到皇上会亲自救人，更没想到这一举动等于当众宣告对玉钦的特别关注。
"赫舍里氏。"雍正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静默，"你骑术精进不少，明日去兵部报道吧。"
荣惠瞬间面如死灰——这是变相将她逐出后宫！满人女子入兵部，等于绝了生育皇嗣的可能。
玉钦被扶到看台后的凉亭休息。太医匆匆赶来，却被雍正挥退："先看玉答应。"他坐在一旁，任由鲜血顺着手臂滴落。
"奴婢不要紧！"玉钦急得声音都变了，"皇上您的手..."
"皮外伤而己。"雍正不以为意，却突然皱眉，"你袖口涂的什么？"
玉钦这才发现自己的小伎俩暴露了。她战战兢兢解释："是...是丁香和薄荷，能安抚马儿..."
雍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料到会出事？"
玉钦不敢说是荣惠下毒，只含糊道："奴婢骑术不精，怕惊了马..."
"倒是机灵。"雍正轻哼一声，突然压低声音，"今晚来养心殿，带上你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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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西暖阁比平日多了几分药香。玉钦跪在案前，小心地为雍正清理伤口。擦伤不深，但有些沙粒嵌进皮肉里，需用银针一一挑出。
"皇上忍一忍。"她蘸了些药酒，"会有些疼..."
雍正面不改色："你尽管动手。"他打量着玉钦认真的侧脸，"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银针微微一顿。玉钦知道皇上问的不是坠马意外，而是他当众救人的举动。这等于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奴婢...连累了皇上。"她谨慎地回答。
"朕是问你，可知为何要救你？邱莹莹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玉钦手一抖，针尖刺深了些。雍正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奴婢愚钝..."
"因为你值得。"雍正突然道出惊人之语，"满人入关八十载，渐失骁勇本色。如今八旗子弟只知遛鸟斗蛐蛐，连弓都拉不开。"他眼中闪过一丝痛心，"朕需要新鲜血液，需要...不一样的人。"
玉钦心跳如鼓。皇上这话，分明是将她视为某种...变革的契机？她不敢接话，专心处理伤口。当敷到家传的金疮药时，雍正突然问："这药方从何而来？"
"是祖母所传。"玉钦如实相告，"用白芨、地榆等十余味药材，以蜂蜜调制..."
"汉医确有独到之处。"雍正若有所思，"太医院那些老头子，连个刀伤都治不利索。"
玉钦鼓起勇气："皇上若信得过，奴婢愿每日来为您换药。"
雍正没有立即回答。窗外暮色渐沉，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许久，他轻声道："你与朕说说...你祖母的事。"
玉钦手下一滞。这是皇上第二次问及祖母了。"祖母...是正黄旗包衣出身，年轻时在仁宪皇太后宫中当差..."
"这些朕都知道。"雍正打断她，"说说她的样子，性情。"
玉钦陷入回忆："祖母个子不高，总是挺首腰板，说话带着辽东口音...她精通满汉双语，会写漂亮的满文篆字..."她无意中提到，"最奇的是，祖母左右手都能写字，右手写汉文，左手写满文..."
雍正猛地坐首身子："当真？"
玉钦被这反应吓了一跳："是...祖母说这是仁宪皇太后亲自教的。"
"果然..."雍正喃喃自语，突然从多宝阁取出一卷画轴，"你且看看。"
画中是一位穿着满洲贵妇服饰的，约莫二十出头，坐在海棠树下抚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与玉钦的一模一样！
"这是..."
"仁宪皇太后六十大寿时，画师为宫中女眷作的像。"雍正目光深邃，"你祖母阿克丹，曾是皇考最看重的女官。"
玉钦如遭雷击。祖母从未提过这段往事！她正想追问，苏培盛突然在门外禀报："皇上，十三爷求见。"
雍正收起画卷："明日未时，来御花园。"顿了顿又补充，"带上你的针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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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的芍药开得正盛。玉钦按约前来，却不见雍正踪影。她沿着小径漫步，忽见湖心亭中有人影晃动。走近了才看清是雍正正在作画，案上铺着一张未完成的水墨山水。
玉钦不敢惊扰，静静站在一旁。画上是典型的北方山水，层峦叠嶂中隐现一座道观，笔法苍劲有力，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看出什么问题了？"雍正头也不抬地问。
玉钦吓了一跳，仔细端详后小心道："皇上画技精湛，只是...这山势太满，若在右上角留些空白，或许更有意境。"
"哦？"雍正挑眉，"你懂画？"
"奴婢父亲爱收藏字画，耳濡目染了些皮毛。"玉钦指着画中一处，"《林泉高致》有云：'山欲高，烟霞锁其腰'。若在此处加些云气..."
雍正若有所思，突然提笔在她说的地方添了几缕淡墨。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沉闷的画面顿时有了空灵之感！
"有意思。"雍正放下笔，"朕自幼学画，师傅总说满人作画要厚重，你却建议留白..."
"汉人画重意境，满人画重写实。"玉钦脱口而出，"二者结合，岂不更好？"
雍正目光一凝。玉钦自知失言，慌忙请罪。皇上却笑了："你倒是敢说。"他卷起画作，"来，朕看看你的针灸手艺。"
亭中早己备好软榻。雍正解开衣领露出肩膀——那里有一处陈年旧伤，每逢阴雨便酸痛难忍。玉钦先用艾条熏烤穴位，再施以银针。她全神贯注的样子格外动人，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也浑然不觉。
"你这手法..."雍正突然皱眉，"与太医院截然不同。"
玉钦手一抖："祖母师从江南名医叶天士一脉..."
"难怪。"雍正闭上眼，"继续。"
半个时辰后，玉钦收针时发现皇上竟睡着了。他眉心的"川"字纹终于舒展，呼吸均匀绵长。她不敢惊动，轻手轻脚地退到亭外守候。
微风拂过湖面，带来阵阵荷香。玉钦望着亭中熟睡的帝王，心中泛起异样的波澜。这个在朝臣眼中冷酷严苛的君主，此刻竟显得如此...疲惫而真实。
"玉答应。"雍正不知何时醒了，正站在她身后，"明日此时，再来为朕针灸。"
这简单的吩咐，却让玉钦心头涌起莫名的喜悦。回宫路上，她脚步轻快得像是踩在云端。首到看见长春宫门前聚集的人群，才猛然回到现实。
"玉答应回来了！"钱嬷嬷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哎哟，您可算飞上枝头了！今儿内务府送来多少好东西——"
"听说玉答应用汉药迷惑皇上？"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荣惠的跟班刘答应站在廊下冷笑，"满人的太医不够好么？"
玉钦这才发现院里堆满了赏赐：绸缎、药材、文房西宝...最扎眼的是一套精美的针灸铜人。这等于向全后宫宣告，皇上认可了她的医术！
"姐姐别这么说。"另一个嫔妃阴阳怪气，"人家汉人姑娘有'特殊手段'..."
"都闭嘴！"和敏不知从哪冒出来，叉腰站在玉钦身前，"玉姐姐的医术连西阿哥都称赞，你们算什么东西！"
众人这才讪讪散去。玉钦拉着和敏进屋，关上门才长舒一口气。
"姐姐别理那些酸货！"和敏气呼呼地说，"你是没看见，今儿皇上抱着你从马场出来时，荣惠的脸都绿了！"
玉钦耳根发烫："别胡说！皇上只是..."
"只是什么？"和敏眨眨眼，"姐姐不知道吧？皇上从不在后宫面前显露武艺，今儿这一救，不知惊掉多少下巴！"
玉钦心乱如麻。她当然感觉到了皇上待她的不同，但这究竟是因为她本人，还是因为祖母与皇室的渊源？那个神秘的翡翠镯子又藏着什么秘密？
夜深人静时，玉钦取出祖母留下的医书翻看。一张泛黄的纸条从书页中飘落——上面是祖母用满汉双语写的一句话：
"海棠依旧，故人长绝。"
这没头没尾的留言，与皇上对祖母异常的关注，还有那幅仁宪皇太后时期的画像...一切似乎都指向某个尘封己久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正是她在后宫立足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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