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瑶攥着相册的指节泛白，封面上“1998年”的烫金字样被掌心的汗浸湿，微微发皱。她踩着楼梯快步下楼，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照片背面“与陈郎在老宅的最后时光”那行字——林兰、陈砚秋、城郊老宅，还有祖父那枚藏着纸条的领带夹，所有线索像缠绕的藤蔓，终于在这一刻紧紧缠住了真相的核心。
客厅里的水晶吊灯亮着，苏婉正坐在沙发上熨烫桌布，银灰色的熨斗在米白色亚麻布上缓缓移动，留下一道道平整的折痕。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林舒瑶通红的眼眶和手里的相册，握着熨斗的手顿了顿，蒸汽“嘶”地一声从熨斗底部溢出，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
“瑶瑶，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快？”苏婉放下熨斗，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语气尽量保持平静，“老宅那边……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林舒瑶没有回答，径首走到沙发前，将相册“啪”地拍在茶几上。最后一页那张林兰的照片露在外面，年轻女子的笑容在泛黄的相纸上格外刺眼。“妈，您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指尖指着照片，“这个女人是林兰，我爷爷的亲妹妹，陈砚秋先生的妻子。您送我那条领带，故意让我发现纸条，引导我去城郊老宅，就是想让我知道这些，对不对？”
苏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避开林舒瑶的目光，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水杯，手指却几次都没碰到杯柄。“瑶瑶，你听我解释……”
“解释？”林舒瑶打断她，声音陡然提高，“解释我爷爷为什么要设计逼死陈砚秋先生？解释他为什么要软禁自己的亲妹妹？还是解释那笔一千五百万元的匿名捐赠，其实是用陈先生工厂的钱，给林氏集团‘输血’？”
最后一句话像重锤，砸得苏婉身体晃了晃。她扶着沙发扶手，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你爷爷他……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林舒瑶冷笑一声，拿起相册翻到林兰和陈砚秋的合影，“他身不由己，就要毁掉别人的一生？陈先生有妻子有孩子，他的工厂是他的心血，我爷爷凭什么夺走这一切？”
苏婉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拿起桌上的纸巾，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脸上的泪水：“1998年，林氏集团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当时集团投资的海外项目失败，亏损了近两个亿，银行又催着还贷款，要是再筹不到钱，公司就会破产，几百名员工都会失业。你爷爷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
林舒瑶愣住了，她从未听父亲或祖父提起过这件事。“真的……有这么严重？”
“是真的。”苏婉点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我当时是你爷爷的助理，每天跟着他处理文件，亲眼看到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财务报表唉声叹气。有一次，他甚至想过变卖家里的资产来填补亏空，可那些钱对于两个亿的亏损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她停顿了一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就在这时，陈砚秋先生找到了你爷爷。他说星辰科技的工厂即将建成投产，急需一笔资金购买设备，希望林氏集团能注资，条件是林氏集团拥有星辰科技30%的股份。你爷爷当时很犹豫，他知道电子行业前景好，但公司当时的资金状况根本不允许再投资。”
“那后来为什么又同意了？还让陈先生把控股权转让给林兰？”林舒瑶追问。
“因为高明。”苏婉的声音低沉下来，“高明当时是市科技局副局长，也是你爷爷的老部下。他告诉我们，星辰科技符合高新技术企业扶持政策，能申请三百万元的补贴，而且陈先生手里有一项核心技术，要是能拿到这项技术，林氏集团就能转型做电子产品，摆脱当时的危机。”
“所以我爷爷就动了歪心思？”林舒瑶的心里一阵发凉。
苏婉没有首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你爷爷一开始是真心想帮陈先生的。他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先给星辰科技垫付了两百万元的设备款，还帮陈先生修改了补贴申请材料。可就在这时，银行突然发来通知，说要提前收回林氏集团的贷款，否则就起诉我们。你爷爷没办法，只能找高明商量，高明说，只要能拿到星辰科技的控股权和核心技术，他就能帮我们拿到银行的延期还款许可，还能介绍其他投资人给我们。”
“所以我爷爷就逼陈先生转让股份？”
“是我去找陈先生谈的。”苏婉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愧疚，“我跟他说，只要他把51%的股份转让给林兰，林氏集团就会再注资五百万元，帮他解决资金问题。陈先生当时很犹豫，他说要和林兰商量。可我们等不起，银行的还款期限只剩下十天了。”
“所以你们就偷走了他的设计图纸，威胁他？”林舒瑶想起了陈砚秋笔记本里的内容。
苏婉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是高明派人干的。他说只要让陈先生知道我们的‘能力’，他就会乖乖听话。可我们没想到，陈先生的性格那么倔强，他不仅不同意转让股份，还说要去举报我们。你爷爷当时急疯了，他说要是陈先生举报我们，林氏集团就完了，几百名员工都会失业，我们整个林家都会垮掉。”
“所以他就杀了陈先生？”林舒瑶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是你爷爷杀的！”苏婉急忙辩解，“陈先生坠楼那天，是他自己去林氏集团找你爷爷的。他们在顶楼办公室谈了很久，具体谈了什么我不知道。后来我听到争吵声，跑上去的时候，就看到陈先生己经从顶楼掉下去了。警察来了之后，你爷爷说陈先生是因为工厂资金问题想不开，自杀的。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真的，但为了保住公司，只能这么说。”
林舒瑶愣住了，她看着苏婉泪流满面的样子，不知道该相信还是该怀疑。如果陈先生是自杀，那他笔记本里最后一句“他们来了，我在顶楼等他们”又是什么意思？
“那笔一千五百万元的匿名捐赠，还有黎明基金会，又是怎么回事？”林舒瑶追问道。
“那笔钱是陈先生工厂的估值款。”苏婉的声音低沉下来，“陈先生死后，林氏集团收购了星辰科技，包括工厂和技术专利。你爷爷觉得对不起陈先生，就成立了黎明基金会，把收购款匿名捐给了林氏集团，说是‘支持家乡企业发展’，其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弥补一点自己的愧疚。他还让高明把陈曦带到加拿大，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那林兰呢？她知道这些吗？”
“她知道。”苏婉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陈先生死后，林兰就疯了一样质问你爷爷，说他杀了陈先生。你爷爷没办法，只能把她送到城郊老宅，让她冷静冷静。后来林兰偷偷跑了，去了加拿大找陈曦。你爷爷每年都会去加拿大看他们，给他们寄钱，可林兰从来没见过他，每次都让高明把钱转交给她。”
林舒瑶沉默了，她看着苏婉，心里五味杂陈。祖父的行为，有自私的一面，也有无奈的一面；有残忍的一面，也有愧疚的一面。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祖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兰和陈曦。
“瑶瑶，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也很愤怒。”苏婉握住林舒瑶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但你要相信，你爷爷做这些，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整个林家。他到死都在后悔，都在想着向陈先生和林兰道歉。”
林舒瑶没有说话，她拿起茶几上的相册，翻到林兰的照片。照片上的林兰笑得那么幸福，她不会知道，短短几个月后，她的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林舒瑶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她要去加拿大，找到林兰和陈曦，把真相告诉他们，也把祖父的歉意带给他们。
“妈，我要去加拿大。”林舒瑶抬起头，眼神坚定，“我要找到林兰姑姑和陈曦，把这些东西还给他们，给他们一个交代。”
苏婉愣住了，她看着林舒瑶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好吧，你要去就去吧。”她叹了口气，“我这里有林兰在加拿大的地址和电话，是你爷爷生前留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一天你想找她，就把这个交给你。”
苏婉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林兰的地址和电话。林舒瑶接过纸条，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和愧疚。
“瑶瑶，你要记住，无论真相多么残酷，都要勇敢面对。”苏婉看着林舒瑶，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期待，“你爷爷虽然做错了事情，但他的初衷是好的。希望你能化解这份恩怨，让所有人都能放下过去，好好生活。”
林舒瑶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她要带着祖父的歉意，带着陈砚秋的遗物，去加拿大寻找林兰和陈曦，解开二十多年的恩怨，让这段被掩盖的秘密，终于能重见天日。
当天晚上，林舒瑶收拾好了行李，将相册、陈砚秋的笔记本和铁盒放进行李箱。她看着窗外的夜空，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为她指引方向。她知道，未来的路可能会很艰难，但她不会退缩。她要带着所有人的期待，勇敢地走下去，首到给这段尘封的历史，一个圆满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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