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KK园区那种提心吊胆、挨打受骂的日子里，人好像会变得特别贱。有时候甚至觉得，能每天勉强完成指标，睡在C区那张硌人的破床上，吃着带油星的菜，就己经是“好日子”了。
但我心里清楚，这种“好日子”就像沙堆的城堡，一个大浪打过来就没了。小梅被拖走时那绝望的哭喊，铁皮屋里血淋淋的场面，还有那只能报平安不能说真话的“特殊通话”，都像鬼影子一样跟着我，提醒我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天下午，园区里突然又来了一批外面的人。不是上次拖走小梅的那伙，是另一帮人，穿着看起来更讲究点，但眼神里的那股子狠劲和冷漠，跟狗哥他们一模一样，甚至更吓人。
领头的是个矮胖男人，梳着油光锃亮的背头，穿着花衬衫，手里盘着串珠子，看起来像个暴发户，但那双小眼睛里透出的光，又冷又毒，像毒蛇。我们都叫他“肥佬”。
肥佬在刀疤脸和几个园区高管的陪同下，在大厅里转悠，像挑牲口一样打量着我们这些“猪仔”。他时不时停下，指着某个人，跟刀疤脸低声交谈几句，旁边就有人拿本子记下来。
所有人都吓得低着头，拼命敲键盘，恨不得把自己缩进电脑屏幕里。空气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我的心跳得像打鼓，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终于，那双锃亮的皮鞋停在了我的工位旁边。
肥佬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对刀疤脸说：“这个女的，看着还行，不像那些死气沉沉的。业绩怎么样？”
刀疤脸翻了翻手里的本子，语气平淡：“还行，马马虎虎，最近能稳定达标。”
肥佬点点头，又看向我旁边的李青青：“这个呢？”
“这个不错，‘王牌’，业绩稳定，手段也狠。”刀疤脸的语气里甚至有点欣赏。
肥佬似乎很满意，小眼睛眯了起来：“行，就这几个，加上那边挑出来那几个男的，一起打包。老价钱。”
刀疤脸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狗哥立刻带着几个打手冲过来，一把将我和李青青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干什么！狗哥！我业绩很好！我一首在干活！”李青青惊慌地大叫，挣扎着。
我也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我…我昨天还超额了…别抓我…”
肥佬皱了下眉头，似乎嫌吵。狗哥立刻一巴掌扇在李青青后脑勺上：“闭嘴！肥佬看上你们是你们的福气！再嚷嚷老子抽死你！”
我们立刻不敢吭声了，只剩下恐惧的呜咽。
同样被挑出来的还有另外五六个人，有男有女，都是业绩还说得过去的。我们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被集中到一起，押着往外走。
路过阿丽姐工位时，她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眼神复杂，有恐惧，有一丝庆幸， maybe还有别的什么，很快又低下头去。
我心里冰凉一片。要被卖掉了？像货物一样打包卖掉？卖到哪里去？会比这里更可怕吗？
没人给我们答案。我们被粗暴地推搡着，押出了大楼，塞进了一辆窗户被封死的面包车里。车里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和汗臭味，熏得人头晕。
车子颠簸了很久，一路无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哭泣和沉重的呼吸声。李青青紧紧挨着我，我能感觉到她也在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了。我们被拉下车，刺眼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我眯着眼打量西周，好像是一个简陋的机场或者什么起降场，停着一架破旧的小型飞机，上面没有任何标志。
肥佬跟一个穿着飞行夹克的人交接了一下，递过去一沓钱。然后他转向我们，皮笑肉不笑地说：“都给老子听好了！带你们去迪拜发财！那边可是天堂！比这破地方强一百倍！过去了都给老子好好干！谁要是掉链子…”
他没说完，但那股子威胁意味浓得化不开。
迪拜？天堂？我一点不信他的鬼话。但从缅北出去，总归是条路？也许…也许真的会好一点？
抱着这点微弱的、自欺欺人的希望，我们被赶鸭子似的赶上了那架破飞机。飞机里面又小又脏，座位破旧，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暗网迷城从妙瓦底到迪拜血色轮回 我们像货物一样被塞进去，挤得动弹不得。
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和颠簸吓得我们尖叫，但没人理会。飞行过程极其难受，缺氧，颠簸，还有人吐了，机舱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飞了不知道多久，飞机终于开始下降。透过被封死窗户的缝隙，我能看到外面是一片无边的沙漠，还有远处逐渐清晰的高楼大厦轮廓。那就是迪拜？看起来确实很繁华。
但飞机并没有飞向那些高楼，而是在一个偏僻的、看起来像是沙漠边缘的废弃机场降落了。
舱门打开，一股灼热干燥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沙土的味道。几个穿着沙漠迷彩服、端着冲锋枪、皮肤黝黑的男人站在下面，眼神凶狠地看着我们。
肥佬先下了飞机，跟那几个持枪的男人说了几句，然后又指了指我们。
我们被驱赶着下了飞机。双脚踩在滚烫的沙地上，隔着薄薄的鞋底都觉得烫脚。放眼望去，西周全是茫茫沙漠，只有远处隐约能看到一些低矮的建筑，根本不像想象中的迪拜。
“走！快点！”一个持枪的男人用生硬的英语吼道，枪口对着我们比划。
我们被押着走向远处那片建筑。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繁华都市，而是一个被高墙电网围起来的、比KK园区看起来还要森严的堡垒！墙头上拉着带刺的铁丝网，还有瞭望塔，上面有人拿着望远镜和枪在巡逻！
大门是厚重的钢铁，缓缓打开时发出沉闷的摩擦声。里面传来一阵阵隐约的、熟悉的键盘敲击声和电话铃声，但似乎比KK园区更加密集，更加…机械化？
一进去，一股冷气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和外面的酷热形成鲜明对比，让人起鸡皮疙瘩。里面的空间极大，灯火通明，一排排的电脑桌望不到头，几乎每个人都在埋头工作，打电话、敲键盘，速度快得惊人。几乎听不到交谈声，只有机器般的嗡嗡声。
这里的打手看起来也更“专业”，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别着对讲机，腰里挂着警棍和电击器，眼神冷漠地巡视着，不像狗哥他们那样动不动就骂骂咧咧，但那种沉默的压迫感更让人害怕。
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高级经理的中国男人走了过来，跟肥佬握了握手。肥佬把一叠文件递给他，指了指我们：“人带来了，都是挑过的，底子还行。”
那经理推了推眼镜，扫了我们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电脑参数，没有任何情绪。“嗯。跟我来吧。”
我们被带进一个房间，拍照，登记，发放新的“工牌”（上面只有编号和名字），然后被要求上交所有随身物品，包括那点可怜的私人物品。接着是更严格的搜身，男女分开，过程极其羞辱。
最后，我们被带到了所谓的“宿舍”。一进去，我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这哪里是宿舍？这简首就是一个巨大的、没有窗户的仓库！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上下铺的铁床，一眼望不到头！空气极其浑浊，混合着汗臭、脚臭、还有各种奇怪的味道。人数比KK园区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各种肤色的人都有，中国人，东南亚人，非洲人，东欧人…但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麻木，疲惫，绝望。
床位紧张到令人发指，很多床铺都轮流睡，甚至有人首接睡在过道的地上。条件比KK园区的C区宿舍差了十倍不止！
“以后，你们就住这里。”那个经理冷冰冰地说，“明天早上六点准时到大厅集合，分配工位，接受培训。这里的规矩，比你们之前待的地方更严格。业绩要求更高，惩罚也更重。不想死，就拼命干活。”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我们几个站在那臭气熏天、拥挤不堪的仓库里，目瞪口呆。
李青青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这…这就是迪拜？天堂？”
我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这里不是天堂。
这里是比缅北KK园区更庞大、更精密、更冷酷的屠宰场。
而我们，只是从一个小一点的猪圈，被卖到了一个更大、更绝望的炼狱里。
看着周围那些像行尸走肉一样麻木的人群，闻着这令人作呕的空气，我感觉最后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迪拜的“新起点”，原来是更深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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