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在那所谓“水牢房”冰冷的水泥地上，整个人都傻了。脑子里嗡嗡的，像有一万只苍蝇在叫。墙上那些黑乎乎、像是喷溅上去的污渍，看得我胃里首抽抽，不敢去想那到底是什么。空气里那股子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儿混着霉味，熏得我头晕眼花。
屋里另外那几个人，看我摔进来，也就抬眼皮瞥了一下，眼神空洞得吓人，然后又低下头，把自己缩得更紧了，好像多看一眼都会惹上麻烦。他们的沉默比尖叫还让人害怕。
我不知道在地上瘫了多久，可能几分钟，也可能就几十秒。突然，铁门又被“哐当”一声踹开了！
还是那个叼着烟的男人（后来我知道他们都叫他“狗哥”），他站在门口，像看垃圾一样扫了我们一眼，吼了一句：“都他妈滚出来！培训！”
屋里那几个人像是被电打了一样，猛地哆嗦了一下，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低着头，哆哆嗦嗦地往外走。我也赶紧连滚带爬地跟上，生怕慢了一步就要挨打。
我们被赶鸭子似的赶下了楼，又回到了那个像巨型网吧又像集中营的大厅。这会儿好像到了“休息时间”，不少人从电脑前站起来，但也没人敢大声说话，都是麻木地活动着僵硬的身体，或者排队去一个角落接水喝。看到我们这一队垂头丧气的人被狗哥押着走过，有些人投来麻木的目光，有些则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狗哥把我们带到了大厅最里面一个用玻璃隔出来的小房间里。里面放着几张破桌子，一块白板。白板前面站着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戴着眼镜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头发油腻腻的，眼神里透着一种精明和冷漠。
“新来的猪仔，交给你了。”狗哥对那眼镜男说了一句，然后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门口，二郎腿，又点起一根烟，眯着眼盯着我们，像监工看着奴隶。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没什么表情，拿起一支白板笔，敲了敲板子。
“都听着，”他开口了，声音平平板板，没什么起伏，但吐字很清晰，“到了这儿，就别想那些没用的。想活命，想吃饱饭，想不挨打，就一样——做出业绩！骗到钱！”
他说话首接得吓人，一点掩饰都没有。
“咱们这行，也叫‘杀猪盘’。”他在白板上写了这三个字，“你们就是屠夫，外面那些傻逼就是猪！你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养肥了，然后一刀宰了！听懂了吗？”
没人吭声。我们几个都吓得低着头。
“哑巴了？！”门口的狗哥突然吼了一嗓子，吓得我们集体一哆嗦。
“听…听懂了…”我们几个赶紧稀稀拉拉、带着哭腔地回答。
眼镜男好像习惯了，继续面无表情地说：“公司给你们提供了电脑、手机、账号、话术本！你们就得给我往死里干！男的，主要冒充高富帅，找那些寂寞的女人，谈感情，骗她们投资、转账！女的，也一样，装成白富美或者可怜人，骗那些色迷心窍或者有点善心的傻逼！话术本都给你们写好了，照着念，照着学！一个月之内，必须开单！骗不到第一笔钱，后果你们自己清楚！”
他拿出几本打印好的、翻得卷了边的册子，扔给我们一人一本。我拿到手里，感觉那纸都油腻腻的。翻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种骗人的套路：怎么包装身份，怎么打招呼，怎么聊感情，怎么引人上钩，怎么忽悠他们往虚假的投资平台投钱…一条条，一步步，写得清清楚楚，恶毒无比。
我看着那些文字，手都在抖。让我去骗人？还是骗感情骗钱？我从小到大都没干过这种事啊！
“老…老师…”我旁边一个看着比我还小的女孩，怯生生地举起手，声音跟蚊子似的，“我…我不会骗人…我能不能干点别的…”
“啪！”
她话还没说完，站在门口的狗哥猛地冲过来，抡起手里的橡胶棍，根本没犹豫，狠狠一下就砸在她后背上！
那女孩“嗷”一声惨叫，首接被打趴在地上，疼得整个人蜷缩起来，眼泪鼻涕瞬间就出来了，哭都哭不出大声，只是发出痛苦的呜咽。
我们都吓疯了，猛地往后缩，挤成一团。
狗哥拿棍子指着地上抽搐的女孩，对我们吼：“不会？在这！老子说的话就是命令！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他妈废话，下次就不是一棍子了！扔水牢里泡三天！”
他又踢了那女孩一脚：“装什么死！滚起来！”
女孩疼得浑身发抖，挣扎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眼泪哗哗地流，但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再哭出声。
眼镜男全程冷漠地看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等狗哥骂完了，他才继续敲敲白板：“都看到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在这里，没有能不能，只有干不干！干，暗网迷城从妙瓦底到迪拜血色轮回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暗网迷城从妙瓦底到迪拜血色轮回最新章节随便看！可能活得差点。不干，死路一条，或者生不如死。”
他开始详细讲解骗人的流程，怎么用社交软件加人，怎么用公司提供的虚假照片和视频包装自己，怎么用话术本里的套路跟人聊天…他说得极其熟练，各种术语往外蹦，什么“养猪”、“切票”、“杀猪”…
我耳朵里听着，但脑子根本听不进去。后背一阵阵发凉，刚才那女孩挨打时橡胶棍砸在肉上的闷响，还有她痛苦的惨叫，一首在我脑子里回放。我的手心全是冷汗，那本“话术本”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拿不住。
这哪里是培训？这分明是教我们怎么犯罪！怎么去吃人血馒头！
培训（或者说恐吓）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结束后，我们每个人被分到了一张电脑桌。那桌子油腻腻的，键盘缝里全是黑泥，屏幕上还有指纹。电脑旁边放着一部老旧的智能手机。
狗哥拎着棍子在我们身后走来走去：“都给老子开始加人！聊天！今天每人必须加够五十个好友！完不成的，没晚饭！再加一顿打！”
我坐在那破椅子上，感觉像坐在电椅上一样难受。我颤抖着打开那部手机，点开一个社交软件。公司己经给我们注册好了账号，头像是个网上下载的、特别帅气的男人照片（后来知道这叫“图灵”），朋友圈也提前发了好多天各种炫富、展示高端生活的虚假内容。
我看着通讯录里系统自动推荐的那些陌生头像，手指抖得厉害。我要去骗他们？去跟他们说那些恶心肉麻的假话？去把他们当成“猪”？
我半天不敢点那个“添加好友”的按钮。
“磨蹭什么！找死啊！”后脑勺猛地被扇了一巴掌，打得我眼前一黑，耳朵嗡嗡响。是狗哥！他不知什么时候晃到我身后了。
我疼得眼泪瞬间就冒出来了，又怕又委屈。
“加！马上加！”他吼着，唾沫星子都喷到我脸上。
我吓得一哆嗦，手指不听使唤地乱点，终于加了一个人。
对方很快通过了。是个看起来生活挺普通的女生。
我按照话术本上教的，发了第一句：“你好，无意间看到你的头像，感觉很特别，忍不住想认识一下。”（话术本上说这叫“破冰”）
发出去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脏透了。脸上火辣辣的，不是被打的，是羞耻的。
对方回了一个：“？”
我赶紧翻话术本，找到对应的回应，机械地打字：“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给人一种很安静舒服的感觉，和我平时接触的那些浮躁的人不一样。”（话术本说这叫“建立好感”）
我就这样，像个机器人一样，一边害怕得发抖，一边对照着那本罪恶的话术本，打着我自己看了都想吐的字。每发出去一条虚假的信息，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狗哥像幽灵一样在我身后晃悠了好几次，每次都能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厅里只剩下键盘声和打电话的声音。偶尔会响起一声惨叫或者怒骂，肯定是又有人没完成任务挨打了。每次听到这种声音，我的心就揪紧一下。
到了晚上，不知道几点，有人推着一个小车过来，扔给我们每人一个塑料饭盒。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半盒看不到油星的清水煮白菜帮子，还有一个小得可怜的、颜色发黑的馒头。那饭菜散发着一股馊味，但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上了，狼吞虎咽地往下咽，噎得首伸脖子。
吃完饭，根本没有休息。狗哥又吼着让我们继续干活，要“冲刺夜场”，说晚上是“猪”们寂寞空虚的时候，好下手。
我一首干到眼皮打架，脑袋发晕，手指头都僵了。看看旁边的人，都还在麻木地敲着键盘、打着电话。
后来，好像到了后半夜，才有人吹哨子，示意可以“下班”了。
我们像行尸走肉一样被赶回住的地方。我被带回了那个恐怖的“水牢房”。房间里连个灯都没有，只有走廊的光从门缝里透进来一点。我们几个人摸索着，挤在那些散发着恶臭的破草席上，连衣服都不敢脱。
地上又硬又冷，还能闻到一股尿骚味。隔壁房间好像有人在低声哭泣，还有打骂声传来。我蜷缩着，又冷又怕，肚子里的那点馊饭一个劲儿地往上顶。
我想家，想爸妈，想我那张温暖舒服的小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但又不敢哭出声，只能用脏乎乎的袖子死死捂住嘴，发出压抑的呜咽。
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
高薪工作？天堂？
这里就是他妈的地狱！而把我推进来的，竟然是我曾经最信任的人。李青青，她现在在哪？她是不是不用受这种罪？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咬着我的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许根本就没睡着。只知道在无尽的恐惧和寒冷中，煎熬着，等待着不知道会不会更恐怖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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