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深秋的凉意，吹得苏晚脸颊发烫。她晃着手里的啤酒罐，沿着人行道往前走，罐底的泡沫洒在鞋尖，黏糊糊的，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刚才在火锅店外对陆时衍说的 “别再联系”，其实是气话 ——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根本放不下那十年的回忆，放不下他藏在糖罐里的钥匙，放不下树洞里没兑现的约定。
“老板，再来一罐！” 苏晚蹲在街角便利店门口，把空罐往垃圾桶里一扔，又掏出手机扫码。便利店老板看着她红着眼眶的样子，犹豫着递过啤酒：“姑娘，少喝点吧，一个人不安全。”
“没事，我有人等……” 苏晚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淹没在风里。她哪有人等？林晓被她落在火锅店，陆时衍大概正陪着林薇薇看装修图纸，只有口袋里的橘子糖，还带着点微弱的甜，提醒她不是孤身一人。
一罐啤酒很快见了底，苏晚的视线开始发花，眼前的路灯变成了两个、三个，晃得她头晕。她想站起来，腿却软得像没了骨头，差点摔在地上 —— 幸好有人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掌心的温度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
“苏晚，别喝了。”
陆时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苏晚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他的轮廓渐渐清晰：西装外套早就不见了，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领口沾了点灰尘，大概是刚才追她时蹭到的。
“你怎么…… 没跟林小姐走？” 苏晚推开他的手，却没力气站稳，又晃了晃，陆时衍只好再上前一步，稳稳托住她的腰。
“我送你回家。” 陆时衍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弯腰去捡她脚边的空啤酒罐，指尖碰到罐身时，还带着她残留的温度。
“不用你管！” 苏晚耍起了酒疯，挥舞着手臂想推开他，却不小心抓住了他的领带。深蓝色的领带被她攥在手里，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晃着领带，把陆时衍拉得弯下腰，鼻尖差点碰到他的下巴，“陆时衍，你说…… 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树洞里的约定？忘了你说要一起修图书馆？忘了…… 忘了给我带橘子糖？”
酒气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橘子糖味，扑在陆时衍脸上。他僵着身子，不敢动 —— 怕自己一动，就会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怕自己会说出那些不能说的苦衷。他只能任由苏晚攥着领带，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像小时候她弄丢了最喜欢的布娃娃时的样子。
“我没忘。” 陆时衍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吹走，“树洞里的纸条，我还记得；图书馆的约定，我没忘；你爱吃的橘子糖，我也记得。”
“骗人！” 苏晚哭了，眼泪掉在他的领带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你要是记得，为什么当年不告而别？为什么现在跟林小姐一起看装修？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她越哭越凶，干脆把脸埋进他的领带里，布料上的雪松味混着她的眼泪，变得又酸又涩。陆时衍的身体更僵了，他抬起手，想拍她的背安慰她，手指却在半空中停住 —— 他不能靠她太近，怕自己会失控，怕会给她带来更多危险。
“我有苦衷。” 陆时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点颤抖，“苏晚，再等等我，等我把事情处理好，我会告诉你所有真相，会兑现我们的约定，好不好？”
“不好！” 苏晚抬起头，眼泪挂在睫毛上，像沾了露水的蒲公英，“我等了你十年，己经等不了了…… 陆时衍，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当年是不是讨厌我了，是不是不想再跟我做朋友了……”
她说着，又把脸埋回去，攥着领带的手更紧了。陆时衍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多想告诉她，当年出国是因为张总的威胁，多想告诉她，他这十年一首在找证据，多想告诉她，他从来没有讨厌过她，甚至…… 比小时候更在意她。可他不能说，林薇薇还拿着伪造的 “罪证”，张总的人还在暗处盯着，他只能把所有话咽回肚子里，任由她误会。
“走吧，我送你回家。” 陆时衍轻轻拉开她的手，却没完全松开，只是牵着她的手腕，慢慢往前走。苏晚的脚步虚浮，几乎是靠在他身上走，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一会儿说 “老槐树的叶子落了”，一会儿说 “橘子糖要过期了”，一会儿又说 “爸爸的日记找不到了”。
陆时衍耐心地听着，偶尔应一声 “嗯”“知道了”。他凭着小时候的记忆，找到苏晚现在住的小区 —— 离老社区不远，走路只要十分钟。大概是她舍不得离开有回忆的地方，就像他舍不得扔掉那枚缺角橡皮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 苏晚靠在单元楼门口，眯着眼睛看他，语气里带着点疑惑。
“猜的。” 陆时衍没说实话，只是帮她按了电梯，“你家住几楼？密码多少？”
苏晚晃了晃脑袋，想了半天，才含糊地说：“七楼…… 密码是…… 是老槐树的生日。”
陆时衍的心脏猛地一跳。老槐树的生日，是他们小时候一起定的 —— 每年的 4 月 12 日，是他们第一次在槐树下藏纸条的日子。他居然还记得，甚至连密码都没改。
电梯里的灯光很亮，照得苏晚的脸更红了。她靠在电梯壁上，看着陆时衍的侧脸，突然说：“陆时衍，你小时候说，要给我买一辈子橘子糖，还算不算数？”
“算数。” 陆时衍转过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认真，“只要你还想吃，我就一首给你买。”
“那你现在就给我买！” 苏晚突然来了精神，拉着他的手想往外走，“我现在就要吃，不然我不回家！”
“现在太晚了，便利店都关门了。” 陆时衍无奈地笑了笑，这还是他今晚第一次笑，“明天，明天我给你买一大罐，好不好？”
“不好！” 苏晚噘着嘴，像个闹脾气的小孩，“你要是不给我买，我就不松开你，让你一首陪我站在这里！”
电梯门 “叮” 的一声打开，七楼到了。陆时衍没再跟她争执，只是牵着她走出电梯，找到 701 的门，输入密码 ——4120，果然对了。门开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是橘子糖的甜味，混着淡淡的墨水味，像回到了小时候苏晚的房间。
客厅里的灯没开，只有阳台的窗户透进点月光。陆时衍扶着苏晚坐在沙发上，刚想起身去开灯，就被她拉住了领带 —— 她又把他拉得弯下腰，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织在一起。
“陆时衍，你别走好吗？” 苏晚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恳求，“我一个人害怕，总觉得爸爸在找我，总觉得张总的人会来……”
陆时衍的心里一软，原本想离开的脚步停住了。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睛，看着她攥着领带的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不走，我陪你到睡着。”
他坐在沙发上，苏晚靠在他的肩膀上，很快就有了呼吸声 —— 她累了，又喝了酒，很快就睡着了。陆时衍轻轻把她的头放在靠垫上，想帮她解开攥着领带的手，却发现她攥得很紧，只能小心翼翼地把领带从她手里抽出来，尽量不吵醒她。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苏晚均匀的呼吸声。陆时衍借着月光，打量着这个小公寓：墙上挂着老图书馆的照片，是苏晚修复方案里的效果图；茶几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笔记本，上面画着幸运符号；帆布包放在沙发边，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的未拆信和那张神秘纸条。
陆时衍的目光落在纸条上，心里咯噔一下 —— 纸条上的字迹，他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想拿出来看清楚，却又怕吵醒苏晚，只能作罢。他又看向那封未拆的信，信封上的字迹是他当年写的，带着点青涩的认真。他不知道里面的内容苏晚会不会喜欢，不知道她看到后会不会原谅他当年的不告而别。
就在这时，阳台外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陆时衍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轻轻走到阳台边，撩开窗帘一角 —— 楼下的树影里，有个黑色的人影正举着相机，对着苏晚的窗户拍照。是林薇薇的人，肯定是来监视苏晚的，说不定还想偷那封未拆的信。
陆时衍握紧了拳头，心里的怒火涌了上来。他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找到苏父的日记，必须尽快把张总和林薇薇绳之以法，否则苏晚只会越来越危险。他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熟睡的苏晚，眼神里满是坚定 ——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保护好她，保护好他们的约定。
他轻轻关上阳台的窗帘，又走回沙发边，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苏晚身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能让她睡得暖和点。他蹲在沙发边，看着苏晚的睡颜，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苏晚，再等等我。” 陆时衍的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很快，我就能告诉你所有真相，很快，我们就能一起去老槐树那里，把树洞里的纸条找出来，好不好？”
说完，他最后看了苏晚一眼，转身轻轻带上门，离开了公寓。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像个沉默的守护者，带着未说出口的苦衷和坚定的决心，走向那场还没结束的战斗。
而沙发上的苏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嘴里喃喃地念着：“陆时衍…… 橘子糖……” 她不知道，自己醉酒后的质问，己经在陆时衍心里埋下了更深的执念；更不知道，窗外的人影和未拆的信，将把他们推向一场更大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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