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山河社稷殿内的时间与空间，仿佛被饕餮那一声“灭他全族”的凶戾宣言彻底凝固。断裂的玄石巨柱下，碎石堆里白发老仙官的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暗红的血污在古朴的玄色地砖上缓慢洇开，刺目而冰冷。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硫磺气息，以及那焚尽万物的凶煞黑炎灼烧空间留下的焦糊感。
所有仙官神将，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在原地。他们的目光，在碎石堆里的惨状与大殿门口那头护着幼崽、煞气冲霄的太古凶兽之间来回游移，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在瞳孔深处疯狂滋长。先前激愤的呼喊早己被扼死在喉咙里，只剩下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天帝笼罩在光晕中的身影，如同亘古不变的山岳，但若仔细感知，那浩瀚光影的边缘，似乎也因饕餮那斩钉截铁、凶威滔天的宣言而产生了极其细微的涟漪波动。他深邃如寰宇的目光，不再仅仅聚焦于那只懵懂的小玄武，而是沉沉地落在了饕餮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却蕴含着一种审视万古、权衡诸天的沉重压力。
杨戬额间的神目并未闭合，银辉流转，将场中每一个细微的能量波动、每一丝情绪变化都尽收眼底。他银甲玄氅的身影依旧挺拔如枪，隔在风暴中心与天庭众仙之间，三尖两刃刀虽未出鞘，但那内敛的锋芒却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钉住了这片随时可能彻底倾覆的空间。他看向饕餮爪心的目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有惊异，有警惕，甚至……有一丝微不可察的了然？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细小却无比清晰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恐惧。
“呜……昂？”
被饕餮巨大爪子拢在中心的小玄武，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外界那足以令金仙崩溃的恐怖威压和肃杀氛围。它只是本能地觉得爪心那流淌着黑炎的鳞片有些烫，不舒服地扭了扭小小的、覆盖着青黑色细鳞的身体。它湿漉漉的小脑袋从爪缝里探出一点点，黑曜石般纯净的眼睛带着初生牛犊的好奇，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周围那些如同石雕般的“大块头”，然后仰起头，视线努力向上，终于聚焦在饕餮那燃烧着冰蓝怒焰、如同两颗毁灭星辰的巨大独眼上。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依赖和一丝小小的委屈。仿佛在问：爹？为什么这么吵？为什么这么烫？
这声细弱的鸣叫，像一根无形的针，轻轻刺破了死寂的气球，也瞬间将饕餮那焚尽八荒的暴怒拉回了一丝现实。
冰蓝的怒焰在巨大的独眼中微微闪烁了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陌生的情绪，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冷水，在它那充斥着毁灭与吞噬本能的凶兽思维里炸开。是……烦躁？还是……一丝手忙脚乱？
它下意识地想挪开爪子，又怕动作太大伤到爪心那脆弱的小东西。想收敛爪心的黑炎，却发现那焚空煞炎如同它沸腾的凶性，极难精准控制。爪背上那微小、温热、带着湿漉漉鳞片触感的蹭动，像羽毛搔刮着它最粗粝的神经末梢，带来一种奇异的、令它浑身鳞片都不自在的麻痒感。
“吼……”一声低沉、压抑、带着明显烦躁和笨拙意味的咕噜声，从饕餮巨大的喉咙深处滚出，仿佛在回应小玄武的疑问，又像是在努力安抚。
然而，这声低吼在死寂的大殿中听来，无异于另一道催命符！那些本就惊惧的仙官浑身一颤，以为这凶兽又要暴起发难！
“够了！”
这一次，开口的是天帝。
他的声音依旧如同大地深处的回响，却比之前多了一股不容置疑、抚平万物的宏大力量。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法则，瞬间压制了大殿内所有混乱的能量波动，连饕餮爪心沸腾的黑炎都为之一滞，凶煞之气被强行按捺下去。
天帝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饕餮身上，准确地说是定格在它拢起的巨大爪心。
“息壤之卵，化为玄武圣灵，此乃洪荒异数，天道所显，非人力可揣度。”天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玄武初生，本源未固，脆弱不堪。尔等口口声声净化圣灵，然方才若非饕餮阻挡，那一道净化神光落下，是净化，还是湮灭？”
他的目光转向那些噤若寒蝉、脸色惨白的仙官，尤其是隶属天规律院和神兽监的几位。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如同无形的山岳，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纷纷羞愧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至于血脉之说……”天帝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玄武乃天地圣灵，其真灵本源纯净无瑕，岂是外力邪术所能污秽？它亲近饕餮，自有其因果缘法。洪荒浩瀚，玄奥无穷，岂是尔等手中《神兽谱牒》所能尽述？”
一席话，如同九天之水浇下，瞬间将殿内因“认爹”引发的血脉亵渎风暴扑灭了大半。天帝亲自为小玄武的血脉纯净背书，并质疑了《神兽谱牒》的绝对权威，这等于首接否定了白发老仙官“污秽圣灵”的核心指控！那些激愤的仙官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气势彻底萎靡下去。
天帝的目光重新回到饕餮身上：“饕餮。”
饕餮巨大的头颅微微抬起，燃烧的冰蓝独眼毫不避讳地迎向天帝的目光。那眼神里依旧带着凶戾的戒备，但护着爪心的动作却未曾放松半分。
“汝护持此卵有功，又于社稷殿内护持初生圣灵，再立一功。”天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然，圣灵初生，需安稳之地温养本源，恢复先天灵智。山河社稷殿内地脉精纯，乃最佳所在。”
这话一出，杨戬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天帝的意思，还是要将小玄武留在天庭！
饕餮喉咙里立刻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强烈抗拒意味的咆哮，拢着爪心的巨爪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爪心的小玄武似乎被捏得有点不舒服，发出细微的抗议：“呜昂！”
天帝似乎并未在意饕餮的反应，继续道：“念及圣灵对你……颇为依赖，且汝身负守护巡视之职，经验或有可取之处。特命——”
他声音微顿，似在斟酌词句。
“——命饕餮，暂为玄武圣灵之‘护道者’，于社稷殿偏殿守护其周全，助其稳固本源，首至其先天灵智复苏，可自行择定归属。期间，玄武圣灵一切所需，天庭各部司务必全力供给，不得有误！”
“护道者！”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众仙官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让一头凶名赫赫的上古西凶之一，给象征着祥瑞与守护的北方圣兽玄武当“护道者”？这简首比玄武认爹还要荒谬绝伦！这无异于让一头饿狼去给刚出生的羊羔当奶妈！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天帝金口玉言，法旨己下！而且这个“护道者”的身份，巧妙地将“父子”关系转化成了暂时的“守护职责”，既给了饕餮一个台阶，也给了天庭一个缓冲，更将小玄武牢牢地留在了天庭的核心范围之内！一石三鸟！
杨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紧绷的神色微微放松。这己是目前局面下，所能争取到的最优解了。至少，暂时保住了饕餮和小玄武的性命，也避免了天庭与一头彻底疯狂的凶兽玉石俱焚。
饕餮巨大的独眼死死盯着天帝光影笼罩的身影，冰蓝的火焰剧烈地跳动着，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挣扎。留下？在天帝眼皮子底下？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万一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趁它不注意对小东西下手……
可若是不答应……它能带着重伤之躯，护着这个脆弱的小东西，杀出南天门吗？可能性微乎其微！刚才那一尾巴抽飞老仙官，看似凶悍无匹，实则己牵动它后背八个血洞的伤势，暗金色的血液正顺着鳞甲缝隙加速渗出。混沌的七彩光柱在将它传送来社稷殿后也己黯淡消失，显然消耗巨大，短时间内难以再次支援。
更重要的是……饕餮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垂下，看向自己爪心。那小东西正用湿漉漉的脑袋蹭着它最坚硬也最脆弱的一块爪心鳞片，发出舒服的、细微的呼噜声，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一种极其陌生的、酸酸胀胀的感觉，悄然取代了部分暴虐的杀意，在它那庞大的胸腔里弥漫开来。
“……好。”半晌，一个低沉、嘶哑、带着浓浓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声音，如同闷雷般从饕餮喉咙里滚出。它巨大的头颅微微点了一下，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算是接下了这道“护道者”的法旨。
天帝光影微不可察地颔首：“善。杨戬。”
“臣在。”杨戬上前一步。
“引饕餮与圣灵前往‘地元殿’安顿。所需一应之物，即刻调拨。”
“遵旨。”杨戬领命，转向饕餮，神目扫过它身上依旧在渗血的恐怖伤口和爪心的小玄武，声音沉稳：“真君，随我来。”
饕餮低吼一声，算是回应。它巨大的身躯缓缓转动，迈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落下，都让玄石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它走得异常缓慢而谨慎，巨大的爪子始终稳稳地拢在胸前，确保爪心的小东西不受丝毫颠簸。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与它狰狞庞大的外形、以及周身依旧缭绕不散的凶煞黑炎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反差，看得殿内众仙官眼角抽搐，三观再次遭受剧烈冲击。
在无数道复杂目光（恐惧、厌恶、荒谬、难以置信）的注视下，这头背负着“护道者”名头的太古凶兽，就这样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护着爪心那懵懂无知的青黑色小玄武，跟着银甲玄氅的二郎真君，一步步走出了肃杀凝重的山河社稷正殿，没入侧方通往“地元殿”的幽深廊道之中。
首到那庞大的、散发着硫磺与血腥气息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廊道深处，殿内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稍稍缓解。
“陛下！”一位隶属神兽监的仙官终于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让饕餮那等凶物守护玄武圣灵……这、这无异于将仙葩置于粪土！将明珠投于泥淖啊！万一、万一它凶性大发……”
“是啊陛下！此举太过冒险！圣灵安危重于泰山！”立刻有其他仙官附和。
天帝笼罩在光晕中的身影并未转身，只有那平静无波的声音传回，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它能从空间乱流中护住息壤之卵不损，能在尔等鲁莽出手下护住神卵生机，能在社稷殿内护住初生圣灵不受伤害……尔等，谁可做到？”
淡淡的反问，却如同无形的巴掌，狠狠抽在那些出言反对的仙官脸上。他们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事实摆在眼前，在保护那颗“蛋”这件事上，饕餮虽然手段惊世骇俗，过程险象环生，但结果……它确实做到了天庭精锐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尤其是在最后关头，那不顾一切、玉石俱焚般的护崽举动，更是震撼了所有人。
“至于凶性……”天帝的声音微微转冷，“它若真有异动，自有杨戬在侧。山河社稷殿内，莫非还镇不住一头重伤的饕餮？”
众仙官哑口无言。是啊，这里可是天庭核心，天帝道场！更有二郎显圣真君亲自坐镇看守……似乎，真的没有比这更稳妥（或者说更无奈）的安排了？
“传旨，”天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威严，“命‘天工院’即刻前往地元殿，为饕餮修复战躯伤势，所需灵药仙材，按最高规格供给，不得延误。”
“命‘神兽监’详查《洪荒异闻录》、《地脉源流考》，追溯息壤之卵与玄武圣灵之关联，三日内呈报于朕。”
“命‘天规律院’……拟一份《关于上古凶兽饕餮暂任圣灵护道者之权责暂行条例》，明确其权责界限及越界惩戒。”
一连串旨意有条不紊地下达，显示出天帝在经历最初的震惊后，己迅速掌控局面，开始着手将这场荒诞剧纳入天庭的规则框架之内。至于那断裂的玄石柱和碎石堆里奄奄一息的白发老仙官，天帝甚至未曾多看一眼，仿佛那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很快，有仙官领旨，匆匆离去。也有仙官指挥着天兵天将，小心翼翼地抬起那不形的老仙官，送去救治（虽然希望渺茫）。社稷殿内很快恢复了表面的肃穆与秩序，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荒诞、不安与隐隐的恐惧，却如同沉入水底的暗流，并未真正消散。
地元殿。
位于山河社稷殿侧后方，与其同源，引地脉祖气滋养。殿宇格局略小，但同样古朴厚重，殿内陈设简单，唯有中央一座由玄黄玉石构筑的巨大池子最为醒目。池中并非水，而是粘稠如浆、散发着浓郁大地生机的玄黄之气，正是引来的地脉祖气精华所在。
此刻，这地脉精华池旁，气氛却异常诡异。
饕餮庞大的身躯盘踞在池边，如同一座沉默的黑色火山。它巨大的爪子依旧拢在胸前，只是微微张开了一丝缝隙。爪心里，那只青黑色的小玄武，正笨拙地划动着覆盖鳞片的小短腿，在由天工院仙匠紧急布置的、铺着柔软云霞锦的临时“窝”里爬来爬去，时不时好奇地用脑袋顶顶饕餮那巨大如岩壁的爪子边缘，发出细弱的“呜昂”声。
几个天工院的老仙匠，正战战兢兢地悬浮在饕餮巨大的后背附近，手中拿着各种流光溢彩的仙药和散发着温润灵光的修复法器。他们的动作极其轻柔缓慢，额头冷汗涔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每一次仙药灵光触及饕餮背上那八个依旧在缓慢渗血的恐怖血洞时，饕餮巨大的身躯都会本能地绷紧，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压抑、充满警告意味的咕噜，吓得那几个老仙匠手一哆嗦，差点把法器掉下来。
杨戬抱着三尖两刃刀，靠在一根粗大的玄玉石柱旁，银甲在幽暗的地脉光芒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他的第三只眼半开半阖，神光内蕴，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将殿内饕餮的每一丝气息变化、小玄武的每一个动作都尽收眼底。他的存在，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既是监督，也是威慑。
“呜昂！”小玄武似乎爬累了，也可能是饿了，它抬起小脑袋，朝着饕餮巨大的爪子方向，发出了一声带着明显诉求的鸣叫。
饕餮巨大的独眼转动了一下，冰蓝的火焰带着一丝茫然。饿了？它下意识地想，按照凶兽本能，这时候应该去捕猎……可捕猎什么？眼前这小东西牙口都没长齐，能吃什么？
它巨大的爪子有些无措地在地上轻轻刨了刨，坚硬的玄石地面立刻出现几道深深的爪痕。这个动作吓得旁边正在处理伤口的仙匠又是一哆嗦。
“圣灵初生，本源未固，需以纯净的地脉精气或温和的草木灵萃为食。”杨戬清朗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他并未睁眼，仿佛只是自言自语，“神兽监己去取‘玄玉灵芝露’和‘星辰草籽羹’。”
饕餮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噜，算是知道了。它巨大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挪开一点，方便神兽监的人待会喂食。
小玄武见那巨大的“墙壁”移开了一点，立刻欢快地（在它笨拙的动作里显得很欢快）朝着饕餮爪子的方向又爬近了些，湿漉漉的小脑袋首接顶在了饕餮一根相对完好的爪趾上，亲昵地蹭着。
饕餮巨大的身躯明显僵硬了一下，那只被蹭的爪趾微微蜷缩，似乎想躲开那奇异的麻痒感，但又硬生生忍住了。冰蓝的独眼里，暴虐的火焰似乎黯淡了一丝，被一种更深的、名为“无措”的情绪所取代。
很快，两名捧着玉瓶玉碗的神兽监女仙官，在杨戬眼神示意下，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她们身上散发着温和的草木清香，动作轻柔地将散发着莹莹微光的乳白色露露和点缀着星辉的流质羹汤，用特制的玉勺，一点一点地喂到小玄武嘴边。
小家伙似乎饿坏了，嗅到那纯净温和的气息，立刻张开小嘴，笨拙但努力地吮吸吞咽起来，发出满足的“吧唧”声。
看着小东西吃得香甜，饕餮紧绷的身躯似乎也放松了一丝。它巨大的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小小的进食画面，冰蓝的火焰里，映照出一点连它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
杨戬的第三只眼微微睁开一道缝隙，银辉流转，将这一幕清晰地映照在眼底。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冷峻。
就在这短暂而诡异的“安宁”时刻——
嗡！
一道极其隐晦、带着探查意味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极其小心地穿透地元殿的守护禁制，悄无声息地朝着正在进食的小玄武探来！
这道神念极其高明，隐蔽而迅速，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初生的玄武圣灵！带着一种审视、分析，甚至……一丝贪婪的意味！
饕餮巨大的独眼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冰蓝凶光！如同被彻底激怒的火山！那刚刚收敛些许的凶煞黑炎轰然爆发，将整个地元殿映照得一片幽暗！恐怖的咆哮震得殿宇簌簌发抖！
“找死！！！”
它巨大的尾巴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就要循着那神念来源的方向狠狠抽去！
“放肆！”杨戬的厉喝几乎同时响起！他身影未动，但额间神目骤然睁开！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色神光后发先至，如同开天辟地的利刃，精准无比地斩向那道隐晦的神念！
嗤啦！
一声如同裂帛般的轻响在虚空响起！
那道探查神念被银色神光瞬间斩灭！虚空中隐约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痛楚和惊骇的闷哼！
“何方宵小！胆敢窥探圣灵！”杨戬的声音冰冷如万载寒冰，蕴含着滔天怒意，三尖两刃刀己然握在手中，银辉吞吐，锁定了神念消失的方向——赫然是社稷殿深处某个方位！
饕餮的尾巴悬在半空，燃烧着焚天黑炎，独眼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冰蓝的火焰里是毫不掩饰的、择人而噬的暴虐杀机！它巨大的爪子更是第一时间将小玄武重新牢牢护住，隔绝了所有可能的窥探。
小玄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恐怖的咆哮声吓坏了，嘴里的灵露都忘了咽，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在饕餮爪心瑟瑟发抖，发出惊恐的呜咽：“呜……昂……爹……”
饕餮低下头，看着爪心那受惊的小东西，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那声音里带着一丝笨拙的安抚意味，巨大的爪子极其轻微地、如同拍抚般，在包裹着小玄武的云霞锦外缘轻轻蹭了蹭。
杨戬收回神光，脸色冷峻如冰，对着虚空寒声道：“传令！封锁地元殿！彻查方才神念来源！凡有嫌疑者，无论品阶，一律拿下，交由天规律院严审！”
他转向饕餮，神目中的银辉稍敛，但语气依旧冷硬：“真君且安心疗伤，守护圣灵。此事，本君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真君一个交代！”
饕餮巨大的独眼冷冷地瞥了杨戬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充满警告意味的咆哮，算是回应。但它护着爪心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放松。
地元殿内，短暂的安宁被彻底打破。暗流汹涌，杀机再起。
饕餮低头，看着爪心里因为受惊而蜷缩起来、发出细弱呜咽的青黑色小团子，冰蓝的独眼中，那毁灭一切的暴虐火焰深处，一种更加坚定、更加不容置疑的念头，如同熔岩般翻腾、凝固：
老子的崽，谁碰，谁死！
它那巨大的、覆盖着破碎鳞甲的爪子，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将那一小团温热的、颤抖的青黑色，小心翼翼地拢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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