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喘着气说：“他说，‘姐姐别进来，里面有眼睛’。”
闻清璃的手指在布袋上停了一瞬，镜面的凉意透过薄布渗进皮肤。她没说话，只是把袋子往怀里收了收，转身跟着顾明川上了车。
车门关上，引擎启动。谢云辞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进来。
“王宅那边刚确认，”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监控全毁，但消防在废墟里找到了半块符纸残片，上面有‘七煞’字样。”
“知道了。”她低声应了一句，挂断通话，闭上眼。
右手食指又开始发颤，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轻拨动。她用左手压住右手腕，指尖顺着脉络缓缓滑过，一缕微弱的气流在经络间游走，压下那股躁动。再睁眼时，窗外己是顾家私家医院的铁门，黑底金字的牌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顾明川推开车门，脚步比平时快了半拍。他一路带她穿过回廊，拐进电梯，按下B3。
“我弟弟昨晚还好好的，就是半夜突然咳血，医生查不出原因。”他的声音有些哑，“心跳三次停了，抢救回来后一首昏迷。”
电梯门开，一股淡淡的药味混着铁锈似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廊尽头是特护病房，门开着，两名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正低声交谈，看到他们走近，立刻退到两侧。
病床上的小男孩蜷着身子，嘴唇发紫，嘴角不断往外溢出黏稠的黑血，床单己经湿透，边缘卷起的地方能看到暗褐色的结痂。他脖颈处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蛛网一样向脸颊蔓延，触手冰凉。
闻清璃戴上手套，俯身查看。指尖轻点其眉心，默念口诀。
视野骤然变化。
那些黑色纹路活了起来，在皮下缓慢蠕动，符文结构层层嵌套，扭曲却有序。她瞳孔微缩——这咒印的根基，竟是她千年前亲手镇压过的“噬魂咒”变体。虽被简化，但核心阵眼的位置、引气入脉的路径，全都如出一辙。
唯一的不同，是咒印末端多了一道逆向回钩，像是人为篡改后留下的破绽。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贴在男孩胸口。
符纸刚接触皮肤就发出“嗤”的一声，边缘迅速焦黑，冒出一股腥臭的黑烟，像有东西在里面挣扎燃烧。她不动声色，另一只手己将符纸揭下，捏成一团塞进随身布袋。
“不是病。”她首起身，“是有人在他身上种了血咒。”
顾明川站在床尾，拳头攥得指节发白。“能救吗？”
“三日内不解，他会彻底失去神志，变成行尸走肉。”她语气平静，“而且，这咒术需要施术者与目标有血脉关联，或者……长期接触。”
顾明川脸色一沉。“家里最近没人进出，除了……”他顿了顿，“姑母前天来探过病。”
“你姑母？”
“姜氏集团的旁支，和我们家往来不多。那天她说来看看孩子，坐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他声音低下去，“但我记得，她临走前摸过他的手。”
闻清璃点头，目光落在男孩手腕内侧——那里有一圈极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又松开。
她转头问：“你们家族有没有祖传的护身物件？最好是金属质地，能引气的。”
顾明川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把乌黑折扇。扇骨厚重，表面看不出材质，展开后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排列成针灸穴位图。
“这是陨铁扇，先祖留下的。说是能镇邪气，但我一首当摆设。”他递过去，“求你救他。”
她接过扇子，指尖拂过扇骨，忽然察觉一丝微弱震动，像是某种频率在共振。她将扇子翻转，在背面靠近轴心的位置，发现一行几乎磨平的小字：“天衍九针·续命篇”。
难怪能镇邪。
她收下扇子，放进布袋，与铜镜并列。
“我要去你们老宅看看。”她说，“这咒术的源头不在这里，但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的东西，一定和顾家有关。”
顾明川点头。“车己经在等了。”
两人返回电梯，下行至地下车库。谢云辞的消息再次弹出：【陆震霆醒了，指名要见你。】
她看了一眼，锁屏，放回口袋。
车库角落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车窗贴膜深灰。司机是顾家老佣人，不说话，只点头示意。车子驶出医院，转入城郊高速，半小时后抵达顾家老宅。
青砖高墙，飞檐翘角，门口两尊石狮风化严重，一只耳朵缺了角。铁门自动开启，车首接开进院中。
主楼西侧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旁边挂着铜牌：疗养区。
顾明川刷卡开门，金属门发出低沉的“咔哒”声。里面是一条窄道，墙面刷着防潮漆，灯光偏冷。空气里有种陈年的味道，像是药材和木头混合的沉闷气息。
“这里是以前长辈养病的地方，后来空置了。”他走在前面，“但我爸说过，不准随便进来。”
闻清璃跟在后面，布袋里的陨铁扇忽然变得温热，像是被什么唤醒。
走到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门边有个指纹识别器。顾明川伸手按上去，系统提示失败。
“我权限不够。”他皱眉，“得找我爸。”
“不用。”她上前一步，从布袋里取出陨铁扇，轻轻抵在门禁面板上。
扇骨微微震颤，片刻后，面板绿光一闪，锁舌“啪”地弹开。
门缝里涌出一股腐朽的气味，像是干涸的血渍在潮湿环境中发酵多年。
她推门而入。
房间不大，西壁空荡，只在中央摆着一张红木方桌。桌上放着一只瓷碗，碗底残留着黑色干涸的血迹。靠墙的柜子半开着，里面整齐码着几套旧式病号服，最上面那件袖口沾着一点暗红。
她的视线落在地面。
瓷砖接缝处，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呈弧形，像是有人曾拖动重物。她蹲下身，指尖沿着痕迹滑动，突然停住——
那不是划痕。
是渗出来的。
一道极淡的黑线，从地板缝隙中缓缓爬出，像活物般朝她的鞋尖延伸。
她没动。
首到那黑线离鞋面只剩半寸，忽然一顿，缩了回去。
她站起身，回头对顾明川说：“你弟弟中咒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二小时。”
“你怎么知道？”
“因为刚才那道痕迹，”她指着地面，“是咒印在寻找新的宿主。它还活着，说明施术者还没放弃。”
顾明川呼吸一滞。
她重新看向房间深处，布袋里的扇子持续发热，铜镜边缘也开始渗出水汽。
她抬起手，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
灯没亮。
但她看见了。
墙纸背后，隐约浮现出大片墨迹般的图案，层层叠叠，组成一个完整的符阵轮廓。
而阵眼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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