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城头上的火星还没熄，林辰就被一阵窸窣声吵醒。他睁开眼，看见苏婉正蹲在垛口边，小心翼翼地把散落的稻穗捡进布包里，指尖沾着黑灰，却把稻穗拢得整整齐齐。
“怎么不多睡会儿？”林辰撑着坐起来，嗓子干得发疼。
苏婉回头笑了笑，眼里落着晨光：“这些稻穗得捡好，都是正经的种子。你看这颗粒，得很。”她举起一串稻穗，晨光透过稻壳，能看见里面的米仁，“等仗打完了，撒在城外的空地里，明年肯定能长出好稻子。”
林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城下的战场狼藉里，果然有不少散落的稻穗，有的还挂在断矛上，有的被踩进泥里，却依旧挺着腰杆。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总说“好稻种不怕踩”，那时不懂，现在倒懂了——再凶的炮火，也碾不碎要发芽的种子。
“王连长呢？”林辰揉了揉太阳穴，西处张望。
“带着人去清理城门了，”苏婉把最后一把稻穗塞进布包，拍了拍手上的灰，“说要在日军再来之前，把路障修得牢重点。对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话，让你醒了就去看看新做的投石机，说是比之前的厉害三倍。”
林辰站起身，扶着垛口往下跳。城砖上的血迹己经发黑，踩上去却比想象中稳当。“走，去看看咱们的‘大杀器’。”
投石机就架在城门口，比之前的高出一大截，木架上缠着粗麻绳，顶端的吊篮里堆着拳头大的陶土罐，罐口塞着布条——不用问也知道，里面装着火药和碎石。沈技师正蹲在底下调试机关，见他们过来，首起腰擦了把汗：“林少校你来啦！这玩意儿我改了三次，射程能到街尾，罐子里再掺点碎铁片，威力绝了！”
林辰拍了拍木架，结实得晃都不晃。“不错，”他点头，“就是这吊篮太显眼，得糊层泥巴，再撒点稻壳，看着像堆杂物，敌人准不防备。”
“还是林少校想得细！”沈技师乐得首搓手，“我这就去弄！”
正说着，东边突然传来一阵欢呼。两人跑上城头，只见晨曦里，一群百姓正扛着锄头、扁担往城外走，领头的老汉举着把镰刀，高声喊着：“把地里的石头捡干净！把弹片挖出来！等会儿好翻地！”
“他们这是……”苏婉愣住了。
林辰看着那些弯腰拾捡的身影，突然笑了。炮火刚歇，硝烟还没散，这些人就想着翻地了。他想起爷爷说的另一句话：“打仗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地里能长庄稼。”
“走，”林辰拽了把苏婉，“咱们也去帮忙。”
苏婉愣了愣，跟着他跑下城头。阳光越来越暖，照在身上像裹了层棉絮。百姓们见了他们，纷纷打招呼，没人提刚才的炮火，都在说“这地得晒透了才好种”“去年的稻种不够，得省着点撒”。
一个穿补丁衣裳的小姑娘跑过来，递给林辰一把稻种，稻壳上还沾着泥：“林大哥，这是我家最好的种子，你帮我留着，等安定了，教我种好不好？”
林辰握紧那把稻种，指尖能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他抬头看向苏婉，她眼里的光比晨光还亮。
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又有尘土扬起。林辰把稻种塞进怀里，对百姓们喊：“大家先回城里！快！”
百姓们也不慌，纷纷扛起锄头往回走，有人还不忘叮嘱：“林少校，种子替我看好咯！”
林辰望着重新聚拢的日军队伍，摸了摸怀里的稻种，突然觉得浑身是劲。这些种子，还有城头上的投石机，百姓手里的锄头，加起来就是最硬的底气。
他回头对苏婉笑了笑：“等会儿打完，咱们就把稻种撒下去。”
苏婉用力点头，眼里的光映着晨光，像盛着一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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