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连着下了三天，把长沙城的焦土浇得透湿。林辰踩着泥泞走到城外时，正撞见小石头蹲在田埂上，手里拿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往土里戳——那里是上次撒稻种的地方，的泥土己经鼓起一个个小小的包，像藏着无数秘密。
“快冒芽了。”少年抬头时眼里闪着光，指尖轻轻碰了碰土包，“沈师父要是在，肯定比我还急着看。”
林辰蹲下身，看着那些鼓起的土包，仿佛能听见种子顶破种皮的脆响。“等出芽了，就搭个棚子守着。”他说，“别让鸟啄了。”
“我来守！”小石头立刻挺起胸脯，“我带着竹箭，谁来啄就射谁！”
两人正说着，苏婉提着个竹篮走过来，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米糕，冒着热气。“刚从地窖拿的新米，”她把米糕递过来，“尝尝，比陈米香多了。”
林辰咬了口米糕，清甜的米香混着艾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这是去年没收完的稻子，百姓们在地窖里藏了大半年，现在终于能安心拿出来吃了。“让伙房多蒸些，”他说，“给城头上的弟兄们也送点。”
苏婉点头，目光落在田埂尽头——那里新搭了个草棚，棚子上架着支竹制的瞭望镜，是沈技师生前做的，用竹筒和镜片拼的，能望到三里外的官道。“王连长说，要在那设个哨所，白天看稻子，晚上防鬼子。”
林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王连长正带着两个士兵往棚子上糊泥巴，草棚顿时变成了个不起眼的土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做得好，”他笑道，“这哨所比暗堡还隐蔽。”
哨所搭好的第三天，就派上了用场。那天午后，小石头正趴在瞭望镜前啃米糕，突然跳起来喊：“林少校！有动静！”
林辰跑过去一看，只见官道尽头出现了几个黑影，背着枪，正鬼鬼祟祟地往这边摸——是日军的侦察兵，看样子是想探探虚实。“别惊动他们，”他对身后的士兵说，“把投石机推过来，就藏在稻垛后面。”
士兵们立刻行动，很快就把投石机藏进了金黄的稻垛里，只露出吊篮的一角。林辰让小石头往吊篮里放陶土罐，罐口的布条浸了火油，一点就着。
日军的侦察兵越来越近，他们显然没把这片稻田放在眼里，大摇大摆地走着，刺刀上还挂着只抢来的鸡。林辰示意大家沉住气，首到他们走到离哨所只有五十米远，才猛地挥手：“放！”
投石机的吊篮猛地弹起，陶土罐拖着火星飞向日军。“轰隆”一声，碎石混着燃烧的稻壳炸开，日军顿时被火包围，惨叫声在稻田里回荡。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小石头的竹箭己经射穿了领头的喉咙。
剩下的几个想跑，却被从稻垛后冲出来的士兵堵住，三下五除二就缴了械。一个士兵从俘虏身上搜出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长沙城的粮仓，还画着进攻路线。
“狗娘养的，还惦记着咱们的粮食。”王连长啐了口唾沫，把地图递给林辰。
林辰看着地图，突然笑了。他指着稻田里鼓起的新芽：“让他们来试试，看看是他们的刺刀快，还是咱们的稻子长得快。”
傍晚收队时，夕阳把稻田染成了金红色。小石头蹲在哨所旁，往土里埋了颗日军的弹壳，弹壳里塞满了稻种。“沈师父说，金属能吸热，这样长得快。”他认真地说。
林辰没说话，只是帮他把土压实。苏婉站在田埂上，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手里的竹篮里装着新摘的野菜，篮沿上别着支刚抽芽的稻苗，嫩得能掐出水。
远处的城头上，炊烟和晚霞混在一起，像幅温柔的画。林辰知道，只要这稻田间的哨所还在，只要这些新芽还在生长，长沙城就永远有守下去的理由。
因为他们守的不只是一座城，更是土里的希望，是每个日出日落里，都在悄悄生长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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