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叶被夜风刮得“哗啦”作响，唐正国扛着美式步枪，紧随在苏婉身后往密林深处奔逃。
方才井底那一幕仍在脑海里翻涌——古贺清志后心汩汩涌出的鲜血、照片上苏婉与日军将官的合影、还有她垂在身侧悄悄调转的枪口，每一个细节都像根细针，扎得他心头发紧。
“快躲进前面的破庙！”苏婉突然停住脚步，压低声音喊道。
她手指的方向，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隐在黑黢黢的树林里，庙门歪斜着挂在铰链上，露出里面布满蛛网的神龛。两人刚钻进庙门，身后就传来日军“八嘎呀路”的怒骂声，还有军靴踩断枯枝的脆响，离得越来越近。
唐正国将步枪靠在墙角，转身一把抓住苏婉的手腕，把那张照片按在她面前：“你必须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照片上的苏婉笑得温婉，和服袖口绣着精致的樱花纹，身旁日军将官的军刀刀柄上，金色樱花徽章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苏婉的肩膀猛地一颤，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别过脸，声音带着哭腔：“那是昭和十六年，我刚到东京留学，他们以我家人的性命要挟，逼我拍了这张照片。说只要我配合他们收集中国的情报，就放我爹娘离开北平。”
她伸手想去擦眼泪，却不小心碰掉了腰间的布包，几页泛黄的纸，掉了出来。
唐正国弯腰捡起，借着从破庙窗棂透进来的月光一看，竟是几张手绘的日军布防图，上面用红笔标着炮楼位置和巡逻路线，角落里还画着一个小小的“婉”字。
他指尖抚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心里的疑云稍稍散了些，可井底苏婉对准他后背的枪口，仍像块石头压在心头。
“那你为什么要杀古贺？”唐正国追问，目光紧紧盯着苏婉的眼睛。
他记得古贺清志是出了名的日本浪人，早年刺杀犬养毅后就投靠了日军情报部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口口声声说张学良将军投靠了皇军？
“他不是日军间谍，是军统的人！”苏婉突然提高声音，又赶紧捂住嘴，警惕地看向庙门外。
确认日军脚步声远去后，她才压低声音解释：“我在东京时见过他，当时他化名叫‘贺川’，混在国民党驻日使馆当翻译，其实是军统安插在日军内部的眼线。可后来他被日军抓住，叛变了，专门帮着日军挑拨国共关系。”
唐正国皱起眉头，刚要再问，突然听见庙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迅速抄起墙角的步枪，弯着腰凑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两个穿着黑色短褂的特务正蹲在古井旁，其中一个正用手帕擦拭古贺清志的尸体，另一个则在翻找他的口袋。
“是古贺的同伙！”唐正国咬着牙，刚要推开门开枪，却被苏婉一把拉住
。她指了指庙后墙的破洞，又做了个“绕后”的手势。两人轻手轻脚地从破洞钻出去，借着树林的掩护，悄悄绕到特务身后。
“大哥，古贺长官怎么就这么死了？”一个特务的声音带着慌张，“要是让皇军知道了，咱们都得完蛋！”
“怕什么？”另一个特务的声音更阴沉，“古贺本来就是军统派来的诱饵，故意说张学良投靠皇军，就是为了让八路军和国民党反目。现在他死了，正好把账算在八路军头上，让日军去收拾他们！”
唐正国的心头猛地一震——原来古贺说的是军统特务的假消息！他刚要冲出去，却见苏婉己经举起了“勃朗宁”手枪，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神冷得像冰。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两个特务应声倒地。苏婉收起枪，快步走到特务尸体旁，蹲下身搜查，用户84123374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从其中一个人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本子，上面印着“军统北平站”的字样。
她把本子递给唐正国，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看，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就是想借日军的手，消灭我们八路军。”
唐正国接过本子，翻开一看，里面记满了挑拨国共关系的计划，其中一页赫然写着“利用古贺清志，散布张学良投日谣言，引发八路军内部混乱”。
他合上本子，心里的疑云终于散去了大半，可看着苏婉苍白的脸，还是忍不住问：“那你在井底，为什么要把枪对准我？”
苏婉的身体僵硬，眼泪又涌了出来。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我...我当时太紧张了，以为你不信任我，怕你会对我动手。我不是故意的，正国，你相信我...”
她说着，伸手想去拉唐正国的胳膊，却不小心碰到了他腰间的匕首。
唐正国的心又提了起来，刚要后退，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月光下，一大队日军骑兵正朝着古井的方向奔来，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不好！日军来了！”唐正国一把拉起苏婉，“快把枪和子弹搬到庙里，我们从后墙走！”
两人快步跑回破庙，扛起步枪和子弹箱，从后墙的破洞钻出去，往密林深处奔逃。
马蹄声越来越近，日军的喊叫声清晰可闻：“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苏婉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浸湿了鬓角的碎发。
唐正国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手里的“勃朗宁”手枪不知何时又垂到了身侧，枪口虽然朝下，可他总觉得，那把枪像是随时会调转方向，对准自己。
“前面有个山洞！”苏婉突然指着前面的山坡喊道。唐正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坡上有一个黑漆漆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两人加快脚步，钻进山洞后，赶紧用藤蔓把洞口遮掩好，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日军的马蹄声在山洞外不远处停了下来，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他们跑不远，给我搜！”一个日军军官的声音带着怒喝。
脚步声越来越近，唐正国握紧了手里的步枪，苏婉也举起了“勃朗宁”手枪，两人靠在山洞深处的石壁上，眼神警惕地盯着洞口。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枪响，紧接着是日军的惨叫声。唐正国和苏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好像是八路军的枪声！”苏婉惊喜地说。
唐正国凑到洞口，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往外看——只见一队八路军战士正和日军激战，为首的正是武工队的小队长李铁牛。
他心里一喜，刚要喊出声，却突然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苏婉手里的“勃朗宁”手枪，正稳稳地顶在他的后心上。
“正国，对不起。”苏婉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我不能让你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唐正国则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看着苏婉冰冷的眼神，心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手里的步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你到底是谁？”唐正国的声音带着颤抖。
苏婉没有回答，只是扣紧了扳机。
洞口的枪声越来越激烈，日军的惨叫声和八路军的喊杀声混在一起，可唐正国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和苏婉手指扣动扳机的“咔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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