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还没散尽的村口，苏婉被两名游击队员按在磨盘旁，指尖攥着衣角的力道却没松。
她望着远处被日军炮火熏黑的屋檐，睫毛上还沾着尘土，首到唐正国踩着碎木头走来，才缓缓抬起头，眼底藏着说不清的复杂。
“把人松开。”唐正国挥了挥手，队员们虽有不甘，还是松了扣着苏婉胳膊的手。
他蹲下身，捡起地上一枚染血的日军铭牌，又看向苏婉：“说吧，从你发密电开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婉垂眸沉默片刻，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照片。
照片上，她穿着旗袍站在日军军官身旁，笑得有些勉强，身旁的相田俊二正举着军刀，背景是北平城的炮楼。
“我爹是国民党北平情报站的站长，三个月前被日军抓了。”她的声音发哑，指尖划过照片上父亲模糊的侧影，“相田俊二说，只要我帮他们盯着游击队的动向，就留我爹一条命。那张合影，是他逼我拍的‘投诚信’。”
唐正国捏着军牌的手指紧了紧，没说话。一旁的队员陈老栓忍不住骂道：“鬼话！你之前举枪对着少帅，还想杀队长，现在倒装起可怜了？”
“我没装！”苏婉猛地抬头，眼眶泛红，“可我也是北京地下党！”
她从靴筒里摸出一张卷成细筒的油纸，递给唐正国，“这是北平城西日军军火库的布防图，我本来是带着图来投奔游击队，想让你们帮我救我爹。但相田俊二盯着紧，我只好先按他的要求发密电，没敢把情报全说出来——那密电里故意漏了日军粮道的时间，就是想引你们注意。”
唐正国展开油纸，上面用铅笔标着军火库的岗哨位置和换防时间，角落还画着一道隐蔽的排水沟。
他抬头看向苏婉，眼神带着审视：“既然是地下党，为什么早不说？非要等到鬼子打进来，还差点把少帅暴露了？”
“我不敢！”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相田俊二在我身上放了跟踪器，要是我敢说实话，他立马就会杀了我爹！刚才日军包围村子时，我本来想趁乱毁掉密电，可他们来得太快……”
她说着，忽然掀起袖口，手腕上果然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这是他们逼我戴跟踪器时划的，后来我趁洗澡偷偷取下来扔了，可我爹还在他们手里，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唐正国皱着眉，将布防图递给身旁的通信员：“拿去核对一下，看看和我们掌握的情报对不对得上。”
他站起身，盯着苏婉：“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之前你举枪对着少帅，又怎么解释？”
“那是军统的死命令！”
苏婉咬着唇，“我爹是国民党，我表面上还得听军统的调遣。他们说张学良是‘通共叛将’，见到就地处决。我当时要是不举枪，相田俊二的人肯定会怀疑我——你们以为我真想杀少帅？我枪里根本没装子弹！”
这时，去搜查苏婉住处的队员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张折叠的字条：“队长，在苏婉枕下发现的！”
唐正国接过字条，展开一看，竟是日军据点的详细布防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军火库位置”，还标注着“今夜十点换防”的字样。
他刚要开口问苏婉，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队员小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队长！不好了！山本太郎带着鬼子去邻村抢粮了！刚才我们的侦察兵看见，他们拉了三辆马车，还带着重机枪！”
唐正国脸色一变，立马将字条塞进口袋，转身对队员们喊道：“集合！带好家伙，跟我去截粮队！”他回头看了眼苏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也来，要是敢耍花样，别怪我不客气。
苏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坚定：“我不会耍花样。邻村有我爹的老部下，要是粮食被抢了，他们也活不成。”她跟着唐正国往村外走，路过磨盘时，悄悄捡起地上一枚石子，攥在手心——没人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既像是担忧，又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村口的老槐树下，张学良正靠着树干抽烟，见唐正国带着人要走，连忙掐灭烟头：“林队长，算我一个！我虽没带枪，但也能帮着搬搬东西！”
唐正国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也好，你跟在后面，注意安全。”
队伍很快出发了，夜色渐浓，远处传来鬼子的枪声，隐约还能听见村民的哭喊。
苏婉走在队伍中间，望着前方漆黑的山路，忽然想起相田俊二的话：“要是你能把游击队引到粮道，我就放你爹走。”
她攥紧了手心的石子，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不知道，自己这一步，到底是在救爹，还是在把所有人推向更深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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