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恶臭、无边的黑暗。
艾拉法杖的光芒微弱得如同萤火，只能勉强照亮脚下几步范围内流淌的污黑水体和湿滑的石壁。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浓稠的、带有腐蚀性的雾气，刺鼻的恶臭无孔不入，粘附在皮肤、头发、衣服上，仿佛要渗入骨髓。
西尔维娅依旧昏迷不醒，躺在冰冷污秽的沟底，脸色在法杖微光的映照下白得如同透明的大理石，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艾拉跪在她身边，徒劳地试图用撕下的干净衣角蘸取一点点相对干净的渗水，擦拭她滚烫的额头，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污渍，留下清晰的痕迹。
她的魔力己经彻底枯竭，连维持这最低限度的照明都变得异常艰难，光芒忽明忽灭，每一次闪烁都让凌云的心揪紧一分。
“我们不能一首待在这里……”凌云的声音在巨大的、回声隆隆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干涩沙哑。
寒冷和恐惧让他的牙齿微微打颤，但他强迫自己思考。
雷最后的身影和那句“保护好她们”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必须做点什么。
“导师需要干净的水……还有药……”艾拉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只有这些……”她看着脚下流淌的污秽，一阵反胃。
凌云环顾西周，无尽的黑暗仿佛有生命的巨兽，随时会吞噬这点微弱的光明。
远处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和偶尔传来的、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怪异滴答声或刮擦声，不断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深吸了一口令人作呕的空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恶心感。
“你守着西尔维娅小姐，”
他对艾拉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我……我去附近看看。找找有没有干净点的水，或者……能藏身的地方。”
艾拉惊恐地抬起头：“别！别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待在这里更危险！”凌云打断她，语气有些急促，“光线会吸引东西过来！而且西尔维娅小姐需要水！”
他不再犹豫，从腰间拔出那柄雷给他的匕首——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和依靠。
他看了一眼那微弱的光源，狠下心道：“省着点用魔力，必要时……熄掉光。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毅然步入了法杖光芒之外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一步踏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视觉几乎完全失效，只剩下听觉、嗅觉和触觉被无限放大。
污水没过脚踝的冰冷触感，脚下踩到不明软烂物体的恶心感觉，石壁湿滑黏腻的苔藓，还有那无处不在、几乎令人窒息的恶臭……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远处低沉的流水轰鸣是唯一恒定的背景音。
他小心翼翼地朝着水流声相对更清晰的一个方向挪动，一只手紧握匕首，另一只手向前摸索着，避免撞上突出的石壁或掉进更深的水坑。
黑暗中，他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不远处水流能量的微弱差异，能“听到”更远处细小生物在污水中游动的涟漪。
这或许是体内那不受控制的力量带来的唯一好处，在这绝境中，成了他赖以生存的畸形触角。
走了不知多久，他感觉到脚下的水流似乎变得急了一些，空气也稍微流通了些。
他摸索着旁边的石壁，发现了一个较小的、似乎通往侧方的岔道口。
岔道里传来的气味似乎……没有那么令人窒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拐了进去。
这条岔道更加狭窄，但走了十几步后，他听到了清晰的、有节奏的“滴答”声。
他循声摸索过去，手指触碰到石壁上一片异常冰凉、不断有水珠渗出的区域。水珠汇聚成细流，从一道石缝中滴落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接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那股明显的腐败恶臭，只有一股单纯的土腥和矿物质的味道。
是渗下来的地下水！
相对干净！
狂喜瞬间涌上心头！
他急忙解下腰间那个原本用来装干粮、现在早己空了的皮质水袋，凑到水滴下方，小心翼翼地接取这宝贵的液体。
水滴得很慢，但他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接水的过程中，他始终保持高度警惕。
突然，他听到侧后方传来一阵快速的、多足的生物爬过石壁的窸窣声！
他猛地转身，匕首横在胸前，心脏狂跳。
声音很快远去了，似乎只是某种生活在黑暗中的虫豸。
他长长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等待水袋装满的时间漫长而煎熬。
每一秒都仿佛在黑暗中度过一个世纪。
他终于接满了大半袋水，小心翼翼地将袋口扎紧，如同捧着珍宝。
返回的路同样惊心动魄。
他凭借着模糊的方向感和对能量流动的微弱感知，艰难地寻找着来路。
当终于再次看到远处那一点如同星火般微弱的法杖光芒时，他几乎要虚脱倒地。
艾拉依旧保持着警惕，光芒比之前更加黯淡。看到凌云回来，她几乎要哭出来。
“找到了……一点干净水。”凌云将水袋递给她，声音疲惫却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欣慰。
艾拉感激地接过，先小心地喂了西尔维娅几口，然后才自己喝了一小口。
冰凉干净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的生机。
凌云瘫坐在冰冷的污水里，靠着石壁，剧烈喘息。
只是这短短一次的探索，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体力。
他看着昏迷的西尔维娅和瑟瑟发抖的艾拉，又望向周围无边无际的、充满未知危险的黑暗。
生存的沉重负担，如同这黑暗本身，冰冷地压在了他年轻的肩膀上。
他们活过了这一刻，但下一个时刻呢？
光靠渗水，他们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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