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踩着凌云背部的靴子施加的压力骤然增大，几乎要将他的肋骨压断，让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尘土和腐烂落叶的气息充斥着他的口鼻。
头领的问题像一把冰冷的锥子，首刺核心。
凌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不是因为背上的疼痛，而是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
他们认识这封信？
或者说，认识信上的标记？
老查理……老马克……他们和这些可怕的人，和那个诡异的遗迹，有什么关系？
绝不能说出来！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尖叫。
他死死咬住下唇，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用尽全身力气扭过头，试图用愤怒掩盖恐惧，狠狠地瞪着那头领。
头领对他的瞪视毫不在意，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只有那封信和即将到手的答案。
他失去了耐心，对踩着凌云的部下微微颔首。
那部下狞笑一下，脚下猛地用力一碾。
“呃啊——！”剧烈的疼痛瞬间击垮了凌云的抵抗，他忍不住痛呼出声，感觉脊椎都要被踩裂了。
“说。”
头领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询问天气，“谁让你送的？送给谁？别考验我的耐心，小子。你的命，不比地上的蚂蚁值钱。”
剧烈的疼痛和死亡的威胁如同冰水浇头，让凌云瞬间清醒。
硬抗下去，下一秒自己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需要时间，需要机会。
“……是…是驿站的…普通信件……”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试图混淆视听。
“撒谎！”
头领厉声打断，猛地将那张硬皮信几乎怼到凌云脸上，“这个印记！你告诉我这是普通驿信？！最后问一次，谁.让.你.送.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狰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杀气。
凌云知道瞒不过去了。
说出老查理的名字？
不行！
绝对会连累他！
老马克？
那个古怪的猎人……或许……
就在他思绪急转，试图找一个能暂时保全老查理的说辞时，林间小道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放开他！”
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震。
凌云猛地抬头望去，只见老查理正站在小径入口，手中紧握着一根充当手杖的硬木棍，平日里总是温和睿智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惊怒。
他显然是久等凌云不归，心中不安，一路寻了出来，恰好撞见了这骇人的一幕。
“老家伙，少管闲事！”那个不耐烦的部下恶声恶气地吼道，下意识地松开了踩着凌云的脚，转向新的威胁。
头领的眉头紧紧皱起，显然没料到会节外生枝。
他迅速将手中的信塞进自己怀里，眼神示意另一个手下看住凌云，自己则缓缓站起身，面向老查理，目光锐利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者。
“老先生，”头领的声音恢复了一种假意的平静，却更显危险，“我们只是向这位小兄弟打听点事情。与你无关，请离开。”
老查理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被按在地上的凌云，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和散落一地的信件，最后定格在那头领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他刚刚塞入信件的那片衣襟上。
老查理的眼神骤然一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随即又被一种决绝的愤怒所取代。
“打听事情需要这样吗？！”
老查理厉声质问，手中的木杖重重顿地，“放开他！他是青石镇的驿卒，我是他的监护人！有什么事，冲我来！”
他的出现和强硬态度暂时震慑住了那三个男人。
头领眯起眼睛，似乎在评估这个老者的分量和意图。
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老查理的目光与凌云的对上了一瞬。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关切，有焦急，有警告，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让他快走的坚决。
“凌云！”老查理突然猛地大喝一声，“回家去！现在！快跑！”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老查理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他并非冲向那些男人，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他那根硬木手杖朝着旁边一棵大树粗壮的树干狠狠砸去！
“咔嚓！”木杖应声断裂。
但诡异的是，断裂处并非木质，而似乎是某种中空的装置！
一股浓密的、带着刺鼻辛味的灰白色烟雾瞬间从断杖中猛烈喷发出来，如同活物般迅速弥漫，顷刻间笼罩了方圆十几米的范围，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咳咳！”
“是烟障！小心！”
烟雾中传来男人们惊怒交加的咳嗽和呵斥声，视线被完全阻断，一时陷入了混乱。
“跑！凌云！快跑！别回头！”老查理声嘶力竭的喊声在浓雾中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凌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但求生的本能和老查理那撕心裂肺的呼喊让他瞬间反应过来。
压制他的力量因为烟雾和混乱而松懈，他猛地挣脱开来，甚至来不及看清方向，连滚带爬地朝着记忆中镇子的方向拼命冲去。
烟雾浓得化不开，他只能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跌跌撞撞地狂奔。
身后传来男人们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咳嗽声，以及老查理似乎在与他们纠缠的、断断续续的呵斥声。
每一句呵斥都像鞭子一样抽在凌云的心上。
他想回去，他不能丢下老查理一个人！
但老查理那“快跑”的命令和那双决绝的眼睛，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海里。
眼泪混合着汗水与尘土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咬紧牙关，几乎咬碎了牙齿，将所有的恐惧、愤怒和无力感都化作了奔跑的力量。
他不能辜负老查理的牺牲！
他必须逃出去！
终于，他冲出了令人窒息的烟雾范围，熟悉的镇子边缘房屋近在眼前。
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片依旧被灰白烟雾笼罩的林地，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疯似的朝着镇子中心、朝着他和老查理那间堆满书卷的小屋狂奔。
心脏像是要炸开，肺部火辣辣地疼，但比身体更痛的，是那颗被巨大的不安、恐惧和负罪感紧紧攥住的心。
老查理……他到底怎么样了？
那些人到底是谁？那封信……那个遗迹……
无数的疑问和可怕的预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只有一个念头：快到家！快到那个暂时还能提供一丝安全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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