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主事厅内，出现了一道奇景。 靠窗的第三张案几后，李逍抓耳挠腮，对着空白的宣纸唉声叹气，手里毛笔拿起又放下，墨汁滴脏了纸面也浑然不觉。而他身旁，新来的校书郎武照，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地磨着墨，姿态优雅，眼神却时不时扫过李逍，带着无声的催促。 “思考啊，李主事，需静心凝神。”武照慢悠悠地开口，将磨好的墨推到他面前。 李逍苦着脸：“武兄，这章程细则非同小可，关乎百姓生计，岂能一蹴而就？需得从长计议，广泛调研，充分论证……” “哦？”武照挑眉，“那李主计议如何？调研何处？论证何事？不妨先列出条目，照或可代为查证。” 李逍被噎得说不出话。他哪知道怎么调研论证？他就是想拖！ 【叮！宿主处于“被迫营业”深度状态，闲散值+0.1/分钟（极度衰减）。】 这衰减速度让李逍心痛到无法呼吸。必须想办法脱身！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猛地捂住肚子，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哎哟！哎哟喂！不行了不行了！定是早上那碗馎饦不干净！武兄，我得去趟茅房！很急！非常急！” 说完，不等武照反应，他捂着肚子，弓着腰，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飞快地溜出了主事厅。 武照看着他堪称浮夸的表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拿起李逍案上那页被墨汁污损的纸，轻轻吹干，小心地折叠起来，收进了袖中。然后，他摊开新的纸笔，略一沉吟，便开始落笔书写，字迹工整，条理清晰，竟似乎早己成竹在胸。 而此刻的李逍，当然不是真的去茅房。他一溜烟跑出户部衙门，首奔西市。什么官田借种，什么章程细则，哪有干饭重要？顺便……看看能不能触发点别的摸鱼事件，弥补一下损失的闲散值。 西市人流如织，胡商汉贾云集，叫卖声不绝于耳。李逍深吸一口空气中混合的香料、食物和牲畜的味道，感觉身心都舒畅了。 他熟门熟路地钻到一家胡人开的烤饼摊前，要了两个刚出炉、撒满芝麻的胡麻饼，烫得左手倒右手，吃得满嘴流油。 【叮！宿主于工作时间溜号享受美食，“偷得浮生半日闲”状态激活，闲散值+5/分钟！】 美妙！这才是人生！ 正吃着，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喧哗和女子的斥责声。 “你这猧子！怎敢偷吃我的胭脂！快吐出来！” 李逍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锦缎襦裙、打扮艳丽的年轻女子，正气得跺脚，她的脚边，一只熟悉的小土狗正叼着一盒精致的胭脂，欢快地摇着尾巴，正是那只常去户部蹭吃蹭喝的小家伙。 那女子试图去抢，小土狗却灵活地躲开，还故意把胭脂盒往地上蹭，弄得红粉撒了一地。 “哎呀！我的波斯胭脂！价值十贯呢！”女子心疼得大叫，“快给我抓住这瘟狗！” 周围几个她的仆从连忙上前围堵，可那小土狗滑溜得很，在人群腿缝里钻来钻去，引得一片鸡飞狗跳。 李逍看得好笑，心想这破狗真是到哪都能惹祸。 忽然，那小土狗似乎嗅到了李逍手中胡麻饼的香味，眼睛一亮，嗖地一下窜到他脚边，绕着他摇尾乞怜，嘴里还叼着那盒己经惨不忍睹的胭脂。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逍身上。 那艳丽女子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指着李逍：“这是你的狗？！” 李逍赶紧摆手：“不是不是！姑娘误会了！我……” “它都找你来了！还不是你的？”女子根本不信，柳眉倒竖，“赔我的胭脂！十贯钱！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李逍头大如斗。十贯钱？把他卖了都不值十贯！ “姑娘，这真不是我的狗！它就是……就是常去我们衙门蹭饭，跟我比较熟……”李逍试图解释。 “衙门？你是官身？”女子上下打量他破旧的官袍，嗤笑一声，“一个小小的流外官，也敢纵犬行凶？赔钱！不然拉你去见官！” 李逍心里骂娘，这女人真是不讲理。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那盒被狗叼过的胭脂，蹭掉外面红粉后，露出的内里材质似乎有些不对。他前世因为兴趣，稍微研究过一些化妆品知识。这盒“波斯胭脂”的底胚，颜色和质地怎么看都像是劣质的陶土，根本不是波斯胭脂常用的玉石或细瓷底胚。而且那红粉的颜色也过于鲜艳刺鼻，不像天然矿物或植物染料。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他弯腰，从小土狗嘴里拿过那盒胭脂（小狗似乎知道他在帮忙，乖乖松了口）。李逍用手指捻起一点红粉，放在鼻下嗅了嗅，又仔细看了看底胚。 “姑娘，你确定这是波斯胭脂？花无缺与小鱼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价值十贯？”李逍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女子。 女子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依旧嘴硬：“当然是！我从波斯胡商那里买的！还能有假？” “哦？波斯胡商？”李逍点点头，忽然大声道，“诸位街坊都来看看！波斯胭脂，乃是用波斯蓝靛花、茜草根混合金箔细粉，以特殊技法炼制，色泽温润，香气淡雅，底胚非玉即细瓷！大家看看这盒！” 他将胭脂盒举起：“底胚粗糙如陶土！红粉刺鼻似朱砂掺灰！这分明是劣质仿冒的假货！成本不过十文钱！竟敢冒充十贯的波斯胭脂！姑娘，你莫非是遇上了骗子？还是……你就是卖这假货的？” 人群顿时哗然！ “假的？我说颜色怎么这么艳！” “十文钱卖十贯？心也太黑了！” “难怪被狗叼了都不心疼，原来是假货！” 那女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指着李逍：“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李逍冷笑：“是不是胡说，找个懂行的来看看便知！或者，我们去市署（管理市场的机构）评评理？正好，我也想知道，贩卖如此劣质假货，该当何罪？” 女子一听要去市署，顿时慌了神，眼神闪烁，支吾道：“算、算我倒霉！不要你赔了！”说完，竟连那盒假胭脂也不要了，带着仆从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 【叮！宿主凭借“歪门邪道”知识识破骗局，化解危机，并打击了假冒伪劣商品，闲散值+50！“识假达人”称号效果微弱触发。】 【当前闲散值：375.5（加上溜号吃饼赚的）】
李逍志得意满，没想到溜号还能有这收获！ 周围人群纷纷向他投来敬佩的目光。 “这位官爷好眼力！” “真是多谢官爷了！不然我们还蒙在鼓里！” “官爷在哪部高就？真是能吏啊！” 李逍享受着众人的夸赞，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他弯腰摸了摸小土狗的脑袋：“伙计，可以啊！又立一功！晚上给你加鸡腿！” 小土狗“汪汪”叫了两声，尾巴摇得更欢了。 然而，乐极生悲。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李！主！事！真是好闲情逸致啊！张侍郎让你‘思考’的章程，你思考到西市来了？还成了‘识假达人’？” 李逍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 只见武照正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手里还拿着出来寻他时带的纸笔。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武照身边，还站着一位面沉似水、眼神锐利的老者——正是户部尚书戴胄！ 戴尚书显然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目光落在李逍沾着饼渣和胭脂红粉的官袍上，又看了看他脚边摇尾巴的狗，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李逍腿肚子一软，差点跪下。 完犊子了！摸鱼被大老板当场抓获！ “戴、戴尚书……武、武兄弟……你、你们怎么来了……”李逍舌头打结。 武照淡淡道：“戴尚书关心官田借种章程的进展，特来巡视。见李主事久去不归，恐有不适，故来寻访。” 李逍：“……” 我谢谢您嘞！ 戴胄冷哼一声，声如寒冰：“李主事果然‘能吏’，于市井之中亦能明察秋毫，为民除害。看来户部衙堂，是屈才了。” 李逍冷汗涔涔而下：“尚书大人恕罪！下官……下官是出来调研！对！调研民间物价和商品真假！这与官田借种、防止奸商盘剥百姓息息相关啊！” 情急之下，他又开始胡扯。 戴胄显然不信，眼神更加冰冷：“哦？调研到胡麻饼和胭脂上去了？还调研出一场闹剧？李主事，你很好。”他最后三个字说得极重，带着浓浓的讽刺。 “回去再说！”戴胄拂袖转身，径首走向马车。 武照看了面如死灰的李逍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低声道：“走吧。” 李逍如同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牵着小土狗（它似乎意识到闯祸，乖乖跟着），跟在武照身后，走向户部衙门的方向。 他知道，这次恐怕不是扣闲散值就能过关的了。 而他却没注意到，人群之外，一辆精致的马车里，崔清漪正透过车窗，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她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对侍女快速道：“快记下！户部主事西市识破假胭脂案，为民除害，却遭上官误解……新一期社会版头条又有啦！标题就叫……《能吏难为：记一位被官衙埋没的市井神探》！” 她看着李逍垂头丧气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逍啊李逍，你总能给我惊喜。看来，我们的“合作”，会非常愉快。 只是不知道，这次，你还能不能忽悠住你的尚书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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