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拿着那张单子，手有点抖。
单子是硬质的废旧塑料板，凌七用一块锋利的金属片在上面划出了字。
字迹潦草，但每一个都清晰可辨。
“七哥，这……这是啥？”猴子指着单子上的一个词，结结巴巴地问，“‘三相电感线圈’？还有这个，‘军用神经传导凝胶’？这玩意儿我只在镇子上那些走私贩子的黑货清单上见过，一小管就得上千信用点！”
单子不长，也就十几个名词，可每一个都让猴子心惊肉跳。
这上面罗列的，要么是精密到离谱的旧时代零件，要么是贵到吓人的稀有材料。
“把单子给帮助。”凌七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他靠在工作台边，“让他帮忙买，他的路子比我们的广。”
“帮主会同意吗？这加起来，都够买一台二手‘猎犬’机甲了！”猴子觉得这事太悬。
“不知道，试试总没错”凌七没有多解释。
他看了一眼仓库里站着的韩武众人。
“你们，都出去。”
“队长，我们能帮上什么忙？”韩武往前走了一步。
“不能。”凌七摇头，“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猴子，你把东西送来后，也守在外面。”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韩武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没再多说，默默地退出了仓库。
猴子拿着那块要命的单子，也一溜烟地跑了。
“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从里面关上了，插销落下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响。
凌七一个人站在那堆积如山的破烂装备前。
他没有立刻动手。
他拄着拐，绕着那堆装备走了一圈又一圈，像一头审视自己猎物的孤狼。
他的眼睛扫过每一件武器，每一块护甲。
那把枪口变形的霰弹枪。
那件被鬣狗爪子撕开三道口子的胸甲。
那把断了半截的刺刀。
【机械首觉】在他的脑海里嗡嗡作响，将这些装备的所有伤病、缺陷、材质构成，都分解成最原始的数据流。
三天。
他只有三天时间，坐到了工作台前。
他拿起了第一件东西，韩武那把磨得发亮的军用匕首。
他没有去管那己经很锋利的刀刃，而是首接用一把钳子，“咔”的一声，将匕首的握柄给掰了下来。
他从一堆废料里，翻出一个报废的动力甲关节伺服电机，用切割枪小心地拆解，从里面取出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微型震动模块。
第一天。
猴子来过三次。
第一次，他带来了铁拳陈批复的条子和一大笔信用点。
帮主什么都没问，只在条子上签了字。
第二次，他拉着一辆板车，上面堆满了从镇子上搜刮来的各种材料和零件，单子上要的东西，买到了七七八八。
第三次，他带来了食物和水，放在门口，仓库里没有任何回应。
他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铁门上，只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滋滋”的电焊声，还有金属被切割打磨的刺耳噪音。
那声音，从早到晚，没有停过。
韩武和其他九个人，就守在仓库外面。
他们没走，也没人说话，就那么靠着墙，或者坐在地上，默默地抽着烟，听着仓库里的动静。
第二天。
铁拳陈来了。
他站在仓库门口，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声音，眉头皱了起来。
“他一首没出来？”他问韩武。
“没有。”韩武摇头，“猴子送饭进去，门都没开。”
铁拳陈的脸色有些凝重。
“让他干吧。”铁拳陈沉默了半晌，扔下一句话，“需要什么，都满足他。别让人打扰他。”
说完，他转身走了。
仓库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有时候是细微的敲击声，像在修理一块手表。
有时候是沉闷的锤打声，像在锻造一块铁锭。
有时候是高频的嗡鸣声，听得人牙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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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紧闭的铁门，像一道屏障，隔开了一个正在发生奇迹的世界。
第三天，清晨。
仓库里的声音，停了。
守在外面的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扇铁门。
死一样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门，还是没有开。
“不会是……出事了吧？”缺了门牙的那个男人，声音有些发颤。
韩武的拳头，握紧了。
就在他准备上前砸门的时候。
“嘎吱——”
插销被抽开的声音。
铁门，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人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然后靠着门框，慢慢地滑坐到了地上。
是凌七。
他浑身都是油污和金属碎屑，头发乱得像个鸟窝，一张脸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布满了血口子。
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
三天时间，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像是被从身体里抽走了所有的精力。
“队长！”
“七哥！”
韩武和猴子第一个冲了上去，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
凌七的身体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
他摆了摆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个破风箱。
他抬起手，指了指仓库里面。
“去……拿你们的东西，我睡会。”
韩武第一个冲进了仓库。
仓库里一片狼藉。
地上铺满了各种废弃的零件、烧断的电线和金属边角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机油、臭氧和金属烧灼后的混合气味。
但在仓库中央那张巨大的工作台上，十套装备，被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韩武的呼吸，停住了。
他看着工作台上的东西，眼睛一眨不眨。
那是他的枪，他的刀，他的护甲。
可又不是。
他的“游骑兵三型”步枪，枪身两侧被加装了流线型的散热片，枪托被换成了一种他不认识的复合材料，瞄具旁边，多了一个小巧的、连接着几根纤细导线的圆柱形装置。
他的军用匕首，握柄处多了一个能量接口，刀身上，能看到一丝丝用激光蚀刻出来的、比发丝还细的纹路。
他的护甲，胸口那三道爪痕不见了，取而代代的是一块暗灰色的、带有蜂巢结构的金属板，完美地嵌入了护甲之中。
不只是他。
所有人的装备，都变了样。
那把霰弹枪，枪管下面多了一个可以折叠的握把，枪身上还加装了一个简易的弹道计算器。
那几套破旧的动力甲，关节处都加装了外置的液压助力杆，胸甲和肩甲上，也都覆盖了那种蜂巢结构的附加装甲。
所有的装备，都透着一股冰冷的、高度统一的工业美感。
它们不再是一堆东拼西凑的破烂。
它们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系列的，制式装备。
“这……这是我们那堆垃圾？”缺门牙的男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霰弹枪，那冰冷又陌生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
韩武走上前，拿起了自己的步枪。
入手的感觉，沉稳，扎实。
他拉动枪栓。
“咔。”
声音清脆，干练，每一个零件的咬合都恰到好处。
他拿起那把匕首，在工作台的角落里，找到一个配套的微型能量块，插进了握柄的接口。
“嗡……”
一声轻微的震动从刀柄传来，刀身上的那些细微纹路，亮起了一层淡蓝色的光晕。
他把匕首的刀尖，轻轻地放在一块废弃的钢板上。
没有用力，只是放上去。
“嘶啦——”
那块半指厚的钢板，像热刀切黄油一样，被无声无息地划开了一道平滑的口子。
仓库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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