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芯片在凌七的指尖化为齑粉。
安雅的威胁，连同她的愤怒，一同消散在冰冷的地下空气中。
“收拾战利品。”凌七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黑水国际的动力甲，能拆的全部拆下来带走，伤员的医疗包也别放过。”
猴子愣了一下，随即嘿嘿笑了起来。
“头儿，这有点太……”
“他们会回来的。”凌七打断了他，“在那之前，我们得变得更强。”
韩武沉默着点头，开始指挥队员们像一群高效的食腐蚁，迅速瓜分着“螳螂”留下的遗产。
每一块装甲板，每一根能源导线，甚至每一发没有打出的子弹，都被利落地打包。
改装越野车再次启动时，发出的轰鸣比来时更加沉重。
车身后拖拽着几具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动力甲骨架，在崎岖的地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当这辆遍体鳞伤的钢铁巨兽，拖着黑水国际的“尸骸”冲回锈骨镇的地界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街道上吹牛打屁的猎人闭上了嘴。
工坊里敲打金属的技师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几具残骸上清晰可见的黑水国际徽记死死吸住。
死寂。
整个锈骨镇，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人们看着那辆车，如同看着一头从神话里冲出来的凶兽，车上的人不再是他们熟悉的猎人，而是一群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有什么东西，在今天被彻底改变了。
铁拳帮的议事厅内，气氛压抑。
铁拳陈坐在主位上，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他己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门被推开。
凌七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未散的硝烟与血腥味。
他没有说话，只是随手将一个东西扔到了铁拳陈面前的桌子上。
“哐当！”
一声巨响，一个布满划痕但结构尚且完整的头盔在桌面上翻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头盔侧面，黑水国际那深蓝色的三叉戟徽记，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铁拳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那个头盔，呼吸都变得粗重。
“黑水国际的人来过了。”凌七拉开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下，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被我们赶走了。”
他补充道：“这些，是他们留下的‘过路费’。”
铁拳陈的手掌按在头盔上，感受着那冰冷的金属质感，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抬起头，目光如刀，想要从凌七脸上看出些什么。
“细节呢？”他沉声问道，“你们的损失，还有……真正的战利品。”
他的视线扫过凌七，带着审视与贪婪。
凌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我们付出了代价，死了三个兄弟，重伤两个，需要休整。”
他的语气，不是下属在汇报，而是平等的合作伙伴在告知情况。
铁拳陈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己经不是那头他可以随意驱使的孤狼了。
这头狼，己经长出了能咬碎一切的獠牙。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
最终，铁拳陈缓缓坐了回去，脸上的威严与压迫感慢慢收敛。
“抚恤金，我出三倍。”他做出了让步，“受伤的兄弟，用最好的药。”
“多谢。”凌七的回答不咸不淡。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再次开口，说出了一句让铁拳陈心脏猛地一跳的话。
“我准备带队去一趟中三号扇区。”
铁拳陈握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
“去中区？为什么？”
“幽灵工坊需要一些设备，一些只有中区才能买到的高精度机床和分子材料合成器。”凌七解释道，“另外，也需要一个更广阔的市场，把我们的东西卖出个好价钱。”
他的目光坦然地迎上铁拳陈的视线。
“锈骨镇，太小了。”
铁拳陈盯着凌七看了足足十几秒，仿佛想把他看穿。
他最终把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他知道，自己己经无法阻止凌七的脚步。
强行阻拦的下场，就是彻底撕破脸，而现在的铁拳帮，未必能承受得起与这支刚刚正面击退了黑水国际的队伍为敌的代价。
与其成为敌人，不如继续当一个牢固的盟友。
“中区不比离区。”铁拳陈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像是在回忆，“那里的水很深，规矩也多。你现在风头太盛，科赫家和黑水国际都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铁拳陈摇了摇头，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我年轻的时候，也在中三号扇区混过。”
凌七有些意外，静静地听着。
“那时候我不叫铁拳陈，他们都叫我阿陈。”铁拳陈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当时给一个叫‘银环蛇’的走私集团当打手，凭着一股狠劲，很快就混出头了。”
“我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以为拳头硬就能拥有一切。”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首到我认识了一个女人，她是技师公会一个分会长的女儿。她很特别，不像中区的那些女人，她喜欢听我讲离区的风沙，喜欢我身上的伤疤。”
“我以为我能带她走，带她来离区，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铁拳陈转过身，重新看向凌七，眼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混杂着不甘与追忆的光芒。
“结果呢？她父亲只用了一句话，就让我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笑话。”
“他问我，‘阿陈，你连一套像样的公寓都买不起，你拿什么给她未来？’。”
“后来，我被银环蛇的老大出卖，差点死在一次黑吃黑里。我拼死逃回了离区，在这里，我用拳头打下了铁拳帮，打下了现在的一切。”
“我成了铁拳陈，再也没人敢叫我阿陈。”
他拿起酒瓶，给自己和凌七都倒满了酒。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忆苦思甜。”铁拳陈举起杯子，“是想告诉你，在中区，光有拳头是不够的。你还需要钱，需要人脉，需要懂得他们的规矩，利用他们的规矩。”
“你这次去，我帮不了你太多。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地址，一个人的名字。”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陈旧的纸片，推到凌七面前。
“他叫‘老鼠’，是我当年过命的兄弟。他欠我一条命，你可以去找他，他会告诉你中三号扇区地下世界的所有门道。”
凌七拿起纸片，看着上面那个模糊的地址。
“多谢。”他郑重地说道。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铁拳陈与他碰杯，“你越强，铁拳帮就越稳。等你从那边回来，我们再谈谈黑水动力甲的生意。”
他己经想得很清楚，凌七这把刀，他握不住，那就干脆让他去捅穿更厚的天花板。
只要利益捆绑得够深，凌七走得再远，也是铁拳帮最锋利的刀。
夜。
幽灵工坊的顶楼天台，风很大。
凌七独自站在这里，锈骨镇嘈杂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他遥望着远处，核心区方向的天空被能量护罩映照出一片虚假的光明，如同一个巨大的，永远不会破裂的肥皂泡。
他的手中，握着那枚从阿尔法潜猎者体内取出的神经光眼。
它不再像之前那样稳定，内部的能量结构在凌七的感知中，呈现出一种混乱而狂暴的状态，仿佛随时都会炸裂。
这东西既是通往更高技术领域的钥匙，也是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他知道，锈骨镇只是一个起点。
铁拳陈的故事，安雅的威胁，都在告诉他同一个道理。
在这个世界上，弱小就是原罪。
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必须站到更高的地方，拥有更强的力量。
他收紧了握着神经光眼的手，感受着那股灼热的能量脉动。
“中三号扇区……”
他轻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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