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行者”在距离那堵墙一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引擎的嗡鸣声消失了，车内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
那堵墙没有尽头。
它向上延伸，没入稀薄的云层，向下扎根，与灰败的大地融为一体。
冰冷的金属表面在晨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没有任何锈迹，没有任何瑕疵，仿佛不是人造的产物。
墙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黑色的凸起，那是“鹰眼-七型”自动炮塔，炮口像无数只冷漠的眼睛，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一切。
“我以前听人吹牛，说中区的墙是用一整块合金浇筑的。”蝎子把脸贴在防弹玻璃上，声音有些发干，“我他妈还以为他在放屁。”
石头坐在他旁边，抱着那面沉重的战术盾牌，一言不发，但紧绷的肩部肌肉暴露了他的紧张。
韩武的目光则死死盯着墙体下方那个唯一的入口。
一个巨大的钢铁关卡，像巨兽张开的嘴。
“走吧。”凌七重新发动引擎。
这一次，他没有加速，而是用一种近乎匀速的、稳定的速度，朝着那个入口驶去。
越靠近，压迫感越强。
当“潜行者”的车头距离关卡前的白色停车线还有五十米时，两支小队从关卡两侧的掩体后走了出来。
一共八个人。
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墨绿色“G-三型”制式动力甲，装甲表面光滑，线条流畅，没有任何多余的挂件或个人涂鸦。
他们走路的姿势，举枪的动作，甚至每一步的间距，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这是和离区那些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完全不同的存在。
他们是系统，是规则的具象化。
“潜行者”在白线前稳稳停住。
蝎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缺了门牙的嘴里漏着风。
“头儿，这帮家伙看着不好惹啊。”他压低声音，“要不，我下去跟他们‘聊聊’？离区那套，他们总得给点面子吧？”
他习惯了用信用点和几句场面话解决大部分麻烦。
凌七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正前方那个为首的卫队队长。
那名队长的头盔面罩是全封闭的，只有一个红色的单眼镜头在闪烁。
他抬起手臂，对准了“潜行者”。
“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通过车载的外部扩音器传了进来。
“不明载具，你己进入中三号扇区入境检查区域。”
那个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冰冷得像是合成音。
“关闭引擎，放下所有武器，车内人员待在原地，不要有任何多余动作。”
“任何试图贿赂、沟通或干扰执法的行为，将被视为敌对，我们将有权就地处决。”
蝎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韩武的手握住了副驾驶座前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凌七面无表情，依言关闭了引擎。
车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双手举起，保持在对方可以清楚看到的位置。
“我们是来自离区的贸易商队，申请入境。”凌七的声音很平静。
卫队队长没有回应他，只是那个红色的单眼镜头在他身上扫过。
一个小巧的悬浮无人机从队长肩膀上飞起，悄无声息地来到凌七面前。
无人机下方伸出一个扫描探头，投射出淡蓝色的光束。
凌七从口袋里拿出铁拳陈给他的那枚伪造的“铁拳帮-五金贸易许可”芯片，放在手心。
无人机扫描了芯片，然后又扫描了凌七的虹膜和面部特征。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交流，只有空气中微弱的电流声。
几秒钟后，那个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
“身份确认，铁拳帮，贸易许可有效。载具扫描开始。”
几道不同颜色的光束从关卡上方的设备射出，将“潜行者”从头到尾笼罩起来。
车内的蝎子和石头一动也不敢动。
“扫描完毕，未发现违禁武器及高危生物样本。”
“根据《中区联合管理条例》第三十七条，入境需缴纳‘入境安全税’，每人次三千信用点。”
“根据条例第九十西条，外来载具入境需缴纳‘道路磨损及环境维护费’，根据载具型号及重量，判定为一万五千信用点。”
“总计：两万七千信用点。请在三十秒内完成支付，否则将视为拒绝入境，予以驱逐。”
蝎子在车里倒吸一口凉气。
“抢钱啊！两万七！”
这个数字，足够在锈骨镇买下半条街的物资。
这是他们路上开销的一大半。
凌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他抬起手腕，露出了自己的个人终端。
“滴。”
支付完成。
卫队队长的单眼镜头红光闪烁了一下。
“支付确认。欢迎来到中三号扇区。”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那扇如同山峰般厚重的合金闸门，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声，开始缓缓向上升起。
“你们有七十二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超时滞留，将根据条例进行强制驱离或收容。”
“记住，这里是中区。”
“收起你们在离区的所有坏习惯。在这里，规则，就是一切。”
说完，卫队队长转身，带领着他的队员，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退回了掩体之中。
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凌七回到车上，重新发动了引擎。
“走了。”
他踩下油门，“潜行者”平稳地驶入了那个深邃、黑暗的通道。
车内一片沉默。
蝎子没再抱怨，韩武松开了紧握的扶手，石头依旧像块真正的石头。
刚才那短暂的几分钟，比一场高强度的战斗更让人感到窒息。
那不是武力上的威胁，而是一种来自更高等文明的、全方位的秩序碾压。
在这里，你不是因为弱小而被欺负。
你只是因为不符合规则，而被清除。
“潜行者”在漫长的通道里行驶了足足五分钟。
当一抹刺眼的光亮出现在通道尽头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车辆冲出黑暗。
一片与离区截然不同的景象，豁然展现在眼前。
没有漫天的黄沙，没有灰败的天空。
取而代代之的，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楼体表面是光滑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干净的阳光。
数十条磁悬浮轨道在楼宇之间纵横交错，一辆辆外形酷似信天翁的白色悬浮车在轨道上无声穿梭，井然有序。
地面是干净的合金路面，看不到一点垃圾和尘土。
空气中没有机油和血腥味，只有过滤系统吹出的、带着一丝消毒水气味的清新空气。
这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建立在离区废土之上的、虚假的天堂。
蝎子张大了嘴，半天没能合上。
他喃喃自语。
“操……我们到了，中三号扇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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